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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麦当劳
一 喜不喜欢
毕业后刚刚参加工作那阵子,我住在中山公园附近,而公司座落在南京西路,每天我都要穿过整条愚园路。下班后不着急回家,我便先去乌鲁木齐路口的肯德基坐一会儿,看点书。一来二去,我和肯德基就熟悉起来了。手上的优惠券越来越多,花在那家店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多,颇有好搭档的味道。受不住各样优惠的诱惑,我还加入了网上的肯德基之家。后来,在大街上随便看到哪一家肯德基都觉得亲切了;有机会到别的城市,也希望吃到当地的肯德基。我在西子湖边吃过,在泰山脚下吃过;去年和Jeet去无锡玩,一起吃了麦当劳,那只是因为肯德基店里排队的人太多了。 麦当劳?我对它还就是没怎么看上眼。 可能很多人都和我一样,先知道麦当劳然后才知道“快餐店”这个概念;在我读到与“连锁店”有关的文章的时候,麦当劳也总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例子。它太有名了,有的经济学家甚至把麦当劳汉堡的价格作为世界或某地的经济参考指数。我也有很多朋友认可麦当劳胜过肯德基,第一次去青岛,朋友带我去吃的便是麦当劳。 我看不出麦当劳有什么特别之处,它有的肯德基都有。我甚至觉得,肯德基的经营手法似乎更加灵活些,也叫人觉得更可亲近。比如说,麦当劳的优惠券总是发得很谨慎,让利幅度也不大,而相比下肯德基则慷慨得多。当然了,这只是一个人的感觉。麦当劳可能在南京路步行街占些优势,但在徐家汇称王的绝对是肯德基,汇金、港汇、美罗城全是它的天下。 也许你会问:“除了招牌的不同,两家的汉堡、薯条有什么区别?”我想,这恐怕不容易说吧。那就象是可口可乐与百事可乐的区别——两者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南京西路388号,仙乐斯广场。 这里毗邻人民广场,地段繁华。和梅龙镇、中信泰富、恒隆三大广场组成的购物金三角比起来,这边的商业气氛相对比较淡薄。或许,等天安广场启用后情况会好一些,廖创兴金融中心建成后,这一带还可能成为蔚有规模的中央商务区,办公、购物两相宜。仙乐斯广场有五六个沿街的铺面,其中一个驻进了麦当劳。 很久以前我在这家麦当劳吃过一次饭。自从到仙乐斯广场上班后,半年多我都不曾进去过。这里的生意似乎不怎么好;每次从门口路过了,我都看到店堂里冷冷冷清的。有台电视在对着街上的行人播放广告,来来回回都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麦当劳~~~麦当劳~~~我就喜欢!”可能是成见在作怪,听到她这么唱,我心里往往在想:“我就不喜欢。” 想法的转变可能是忽然之间的事——有这么一天,我走进麦当劳了。这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麦当劳不曾给我大礼包,也不曾有朋友请我在这里吃饭。如果一定要说发生了什么,那只是在于:我想找个地方看点书。 那张小饭桌用来当书桌未必太松散了,我担心胳膊一用力它就会垮掉;而且,在家里看书容易分心。一会儿想剪指甲,一会儿又要洗衣服;刚刚吃过山楂卷,接着又去找口香糖;坐着觉得累了,又想歪在床上——总之是杂念太多,效果不好。要正经把理地学习,非得另找个地方不可。 于是,我走进麦当劳了。 二 就当是个茶馆
要找个学习的据点,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新昌小区里有家学校,好小囡幼儿园,可那根本就不是可以用来自修的地方。我很喜欢肯德基,但最近的餐厅在新世界城,走过去太远了。人民公园门票只要两元,谁都可以进去,不过它六点钟就关门,长时间坐在石头上也太累。新亚大包晚上十点打烊,似乎还是早了一点;那边的麻烦在于没什么点心,要买就得买套餐。相比之下,麦当劳离我家很近,每天营业到晚上十一点,三块五买杯小可乐就可以坐一个晚上——可以说是最合适的去处了。 听说成都有很多茶馆,而且便宜得很,花几块钱就可以在里面消磨一天。我很羡慕在茶馆的那种感觉,可以自娱自乐,也可以和朋友聊天,很放松也很自在。想来,那是平民化的场所,很有人情味儿。上海绝少有茶馆。大街上多的是高姿态的咖啡店,像星巴克那样的;一杯咖啡就要二十块大洋。咖啡店是个生意场,也是小资们喜欢的符号,普通的工薪族是不会常去的。在我的印象里,欧洲的咖啡馆很大众化,滋养着囊中羞涩的哲学家和思想家们;贫苦的作家呆在那里,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 说来,麦当劳并不是一个学习的乐园。茶馆和咖啡馆都舒缓悠闲,而快餐店讲究一个“快”字。在用餐的高峰时段,老板巴不得十分钟就换一拨顾客,绝不愿意看到餐厅里有一个闲人占着座位。那时候音乐的节奏也是疯狂的,好像是鼓励顾客狼吞虎咽,然后赶紧走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是想看书也看不下去的。 好在这家麦当劳生意不是很忙。不论什么时候,餐厅里都是多我一个不多,从来不会有人端着托盘等我让座位;不论我坐多久,如果不到收工时间,老板和服务生都不会打搅我。于是我也不用为影响他们营业而觉得内疚了。那我就当这里是自娱自乐的茶馆,只管心安理得地学习吧。 麦当劳的汉堡、可乐、鸡翅都算不得美味。每次我过去都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只不过是借用它的桌子、凳子、灯光,最多再加上空调和洗手间。周围吵是吵了一点,不过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耳朵仿佛有了自动过滤功能,可以屏蔽店堂音乐和旁人的说笑吵闹。古人说,闭门即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这话真是非常有道理:外在的环境决定不了一切,事在人为而已。 读书可以是为了功名利禄,为了自己更好的职业发展;也可以是为了娱乐,纯粹源于个人爱好。如果是后者,歪在床上随便翻书倒也无妨;如果是前一种情况,那就要认真去对待了,正襟危坐也不过分。很难说自己读书是出于什么目的,总的说是为了内在的满足吧;不过我又觉得,哪怕兴趣的成分浓一些,读书也值得当成一件正经事儿来做。 如果只是为了做秀——不管是在麦当劳捧着豪华书做样子,还是在星巴克打开笔记本拿腔调——那将是很可悲的。生活里有许许多多精彩的内容,唯独不包含装腔作势的花架子。可惜的是,有很多人被这种虚荣心包围了,只是迷恋于表象和符号,错过了真正纯粹美好的东西。 几个月过去了,我没在麦当劳花多少钱,却在那里花了很多时间。夏天,它是我的避暑胜地;入冬了,它是我的温室。有那么一阵子,我几乎每个晚上都过去。麦当劳确实像个茶馆。我在这里看过很多报纸,读过很多书,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 三 读读想想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麦当劳都会订报纸,反正这家餐厅里有几份,我很喜欢随便翻看。和我自己准备的书比起来,报纸上的东西总是松松散散的,话题很广,读来感觉很舒服。 我很喜欢看《参考消息》,上面经常有关于台湾的报道。这个话题由来已久了,而且看起来还会持续下去。近来台独分子越来越嚣张,说什么“你打我台北,我就打你的上海”,甚至扬言炸掉三峡大坝。他们准备投入巨资购买武器,以保证和大陆保持军事实力的平衡。他们这样做会有什么结果?想来,真正打起来了台湾不会是大陆的对手。几年前大陆进行军事演习,炮弹越过台湾岛飞到了大海里,那边一片人心惶惶,高官和富商尤其害怕。有个和部队打交道比较多的朋友对我说,如果大陆下决心要打过去,半个小时之内就可以扫平台湾。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该多过瘾。统一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不会因为一撮小丑的张狂而有什么改变。台湾是中国的手足,本来是一体的;如果有谁要让台湾独立出去,中国人民绝不会听之任之。香港回来了,澳门回来了,台湾还游离在外,想想真是不爽。看看报纸上,一方面是说陈水扁那套班子的胡作非为,一方面是大陆方面和谈或武力解决的两手准备。两边都在等着2008年。不知道在下届奥运会召开的时候,两岸统一会有什么进展? 手头有套《中国文学史》,看到第一章以后我便读了下去。那是在一个盛夏的夜晚,我坐在麦当劳里读到了关于唐诗的内容。尽管以前读背过很多古诗,我还是觉得自己对唐诗的把握极其有限。说起王维,我一下子就想起“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想起“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而不会想到他和田园诗的关联。事实上,王维是很重要的田园诗人,也在边塞、游侠等题材上有不小的成就。结合文学史来分析一个人,认识变更全面了。历史把以前有过的零星知识连接起来,仿佛自己站在了更高处,看得更远了,领会得更透彻了。击桌,默叹,——真是好。培根说,读史使人明智,确实是这样。 在将到某个作家、诗人或者文学流派的时候,编者往往会提到相关作品的社会性,说它们是玩弄辞藻、无病呻吟还是关注生活、反映现实。杜甫在《中国文学史》中单独成一章,地位举足轻重,这一面是因为作品精湛的艺术性,另一面也是因为他对现实生活的强烈关注。现实主义是文学史上的传统,从《诗经》一直延续到现在。读着读着,我就想,自己对现实能有怎样层次的把握呢?自己对这个世界的问题和矛盾有多少了解呢?怎么能通过文字来展现这个时代的面貌呢? 我从福州路淘到了一捆旧书。阅读的欲望被猛然唤醒,当晚我就到麦当劳去先睹为快了。这捆书里有本《才女的世界》,它讲到了上世纪影响比较大的几个女作家,用很大的篇幅介绍了林徽因。高中时我听同学说起过她,很想对她多一些了解,只可惜在小镇上很难找到相关的资料;大学里有机会读过她的作品,依然觉得隔了一层。认识朋友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有时近在眼前还茫然不知;碰到了特别的机缘,轻而易举就能够心领神会。这本书便是我的奇遇,由此我更多地感受到了她的内心情感。 林徽因是个传奇人物。她是一位建筑师,写出过很多建筑著作,参与设计了国徽和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培养了很多建筑人才,功莫大焉。文学创作是她的副业,可是她视野开阔、涵养深厚,各种形式的作品无不具有高超的艺术水准。林徽因秀外慧中,有着非凡的人格魅力。徐志摩为她情迷意乱,金岳霖为她终身不娶。在北京,她家的客厅常常高朋满座,是作家学者们聚会的胜地。在感情上,林徽因又是谨慎而专一的人。作为梁启超家的媳妇,她知书达礼,端庄贤惠。林徽因体弱多病,只活了52岁,一生不能说是怎么完美;不过她活得很潇洒,在建筑史和文学史上留下了自己的位置。 今年是林徽因的百年冥诞,后来我又找出了她的文集,慢慢品读。我在字里行间看到了她的欣喜、悲苦、期盼、惆怅,与她在情感上的交流更加亲密。自然,我不会忘记当初在麦当劳读书的感受,是《才女的世界》为我开启了一扇大门,引领我进入了一个新奇的境界。 麦当劳里很嘈杂,算不得阅览室也算不得书房;不过我可以让它发挥这样的作用。过日子或许就是这样的:最值得关注的是生活本身,是内心的感受,而不是外在的形式。缘道而求,济世何须倚天剑;随兴所至,读书无妨麦当劳。 四 美女叹
又来快餐店, 读书当窗边。 美女持咖啡, 落座我桌前。
美女俊又俏, 闭月倾城貌。 嫩肤若凝雪, 媚眼如含笑。
美女左右盼, 咖啡喝还满。 我欲识美女, 畏礼不敢言。
忽有大汉过, 肚圆如弥勒。 哈罗道美女, 翩翩若有约。
美女起身去, 咖啡弃不顾。 肢舞随笑谈, 端然老友晤。
心思早飞远, 书页未曾翻。 回看桌前空荡荡, 咖啡美女皆不见。 五 风景
去麦当劳我喜欢坐在二楼。有两个位子是我经常坐的:一个是正对着楼梯口的角落里的高凳长台,一个是侧对着楼梯口的角落的双人小桌。它们的共同特点在于:本身位置不怎么显眼,而我却可以环视周围的一切,看到上上下下的人们。有很多时候是这样的:我手里是拿着书,眼睛却斜到了旁边去。 这里的风景复杂多变,别具一格。 来麦当劳的大都是年轻人,尤其以情侣居多。为什么旁人都可以成双入对,唯独自己形单影只——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很久了,而且总是百思不得其解。可能是因为钱包太扁,但又不完全是这样。可以说,我在麦当劳受了足够多的刺激。歌里说是“年轻的朋友在一起,比什么都快乐”,为什么我就感受不到那二人世界的好处呢?朋友对我说:“还不到时候。”不知道这“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 我羡慕的是:两个人可以面对面,还可以肩并肩;一个人坐着却没什么花样。 有一次我坐到最最偏僻的位子上去了,走过了洗手间,那片小天地里还有很少几套桌椅。一个二十左右岁的男孩子坐在位子上,桌前没什么吃的;不时的他就拿出手机来,摆弄一番。过了好大一会儿,一个女孩子过来了。看起来她很累,要不是刚刚下班,要不就是赶了老远的路。男孩帮她拿下了背包,把她安顿在身边靠墙的位子上。女孩似乎受了委屈,或者是期待了很久,偎在了男孩的怀里。后来,他们拥抱在一起,热烈地亲吻。 我强迫自己低头看书,不能干扰了别人的好事;可我情不自禁还是会向那边瞥一眼。想来,他们也当我是空气吧,所以我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只是感叹:年轻就是好呀,多的是勇气,多的是机会。 再后来,他们买了套餐,吃完了,走了。 “嗒、嗒、嗒…”一个女人踏着碎步走上楼来,去了洗手间。看上去她有三十多岁,身子很丰满。那是在夏天,一件紧身的黑罩衣裹住了她的身体,鼓胀的胸脯却喷薄欲出。她戴着造型简洁的银色耳环,头发盘起来了,脸上化着淡妆。如果光看脸蛋,你会觉得她很清纯,很秀气;可她步态和缓,举止雍容,又给人妖娆多姿、风韵飘飘的感觉。少女的矜持和母性的华贵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了。这个女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只看了她两眼。后来,她的体型、面容都在我脑里模糊了,留下来的只有一种简单的感觉:她很女人。 女人可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而且永远都看不完。 一个黄发吊衫的摩登女郎和一个秃头圆肚的外国大佬打得一片火热,挎着胳膊乘兴而来了,扭着屁股兴尽而去了。看惯了郎才女貌会觉得这样的组合不大谐和,可一切又真正是发生在眼前的,自然而然。 想想也是。这家麦当劳本来就是美国的文化移植到了中国的大地上,而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在享用着它的便利。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大背景下,文化的碰撞交流也在进行中,那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疑惑惊诧的呢? 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带着五个身着制服的女服务员到麦当劳吃饭。经理穿着吊带裤,戴着眼镜,笑容满面的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他说话不怎么多,但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众人瞩目的中心;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似乎忘记了吃饭,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了几眼,我越来越觉得这场面很别扭——他们的身份就像是皇帝与妃子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人情世故好像就是这样的:身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仔细想一想,服务员的虚与逶迤也还是可以理解。你有钱,你就是老大,旁人都敬奉着你;你没钱,你就得看别人的脸色。要意气用事?算了,你另谋高就去吧。 国庆节前夜。叽叽喳喳进来了一帮年轻人,坐在我所在的长桌前。几个人都拿出了零碎的钞票,先数一数,再分一分。其中一个总结似的说:“呀,我们每个人可以赚十五块,这钱是分掉还是吃掉?”旁人就说:“吃掉吃掉,开心就行了。”他们说话声音很大,我不由得多了几眼;很快我也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都是学生,趁国庆长假热闹,一起出来贩卖气球。一个人背包里还有些气球,接下去几天可以继续卖;他们首战告捷,第一个晚上就把成本全收回来了。这个要鸡柳汉堡套餐,那个要鸡翅加可乐,一起大吃大喝了一顿。他们都富有朝气,身在旁边我也很受感染。这么出来做做小生意,既能长见识、看光景又能挣些零花钱,真的挺不错。 晚上十点过后,二楼就要清洁卫生了,我会转到门口旁的座位上去。门外有麦当劳叔叔的躺椅,很多游客都会坐下来拍张照片。毕竟,这位大叔是快餐时代的形象大使,也是城市文明的代言人,所以很多人都喜欢他。我看到外边有酒足饭饱的食客,也有孤苦伶仃的乞丐,有刚下班的青年,也有收垃圾的大妈——他们共同汇成了过路的人流。 拖着大幅广告的公交车呼啸而过了,烘托着美白化妆品的灯箱一直在闪亮。麦当劳背靠着年岁悠长的低矮平房,面对着直入云天的JW万豪酒店;马路的栅栏边停放着几辆自行车,对面的展厅里陈列着几款法拉利跑车。这里是上海的一个缩影,平民与贵族、破败与豪华、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都在这一带汇聚。 我坐在麦当劳看风景。这里的风景美不胜收,这里的风景耐人寻味。
(在本文基础上修改而成的《麦当劳纪事》获“中环杯”第二届《上海文学》文学新人大赛佳作奖。查看获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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