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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望仙庐
一 家在这里
确定了要在汇丰工作,我便想在附近找个住的地方。到网上搜罗一通,我找到了新昌小区里的一处房子。这儿离公司只有百十来步,出行交通也便当,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看过房子,我当场就付了定金。 2003年9月30日,我搬家了。 我的新家在新昌路87弄祥康里。这是老名字了,现在已跟随时代潮流叫做新昌小区;不过“祥康里”三个字还留在小区正门的上方。小区里是一大片老公房,看起来,它们都有些年岁了。听说,以前这里是资本家住的,解放后房子充了公,分给翻了身当家作主的工人们。 从散落四处的海报、传单里可以看出,新昌小区是以“与人民广场零接触”的社区而颇感自豪的。沿着新昌路向南走过去,转眼就是南京西路,过了马路就是人民公园。或许,这就是有足够的资格自诩为“上只角”的地方。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这片老房子受了高楼大厦的包围却得以留存下来,该是自有一番的魅力的吧。 也未必。如果是独门独户,这里的楼房可能是姿色超群的美少女;可它们都是合住的,看起来倒像是蹒跚龙钟的老太婆。 每栋楼里都挤了许多户人家,很多隔间都是后来搭建出来的。过道里堆放着盆罐棍棒之类的东西,本不宽敞的空间更显得逼仄。卫生间是公用的。角落里摆着一只可能是秦始皇年代的破旧洗衣机,现在只配做支架,上面放着几个洗衣盆;马桶的垫圈掉下来了,有时倚在墙边,有时歪在角落里;还有不知谁家放了一只快要烂掉的凳子在水池边。楼梯又窄又陡,白天也黑古隆冬的;在转角的地方,一不小心肩膀就会碰到电表上。地上满是灰尘,似乎已经堆了许多年,从来都没有人打扫过。 我的家就在这里。新昌小区就像城市里的农村,破破败败的;单说房子,人家华西村的房子比这可气派多了。吹吹唬唬的说是“与人民广场零接触”,这又有啥了不起的呢? 有时心血来潮,我也会整整公共卫生;往往是没过多久,一切又成了老样子。猫和鼠的游戏无休无止,灰尘和扫帚永远都是冤家。想来,选择了这里的好处,也得接受种种不便利吧;时日一长,我也就习惯了。 三楼半是两家合用的厨房,靠窗的那个煤气灶装了单独的火表,归我使用。推开四楼的房门,可以看到一个小隔间,顶上是吊橱,右边摆着货架和冰箱,左边和前边各有一个门洞;前边的门洞里就是我家。
二 望仙庐小记
这是一个只有五个平方的小房间。在我刚过来的时候,里面有一座大橱,还有一只小柜;我带了床过来,去买了一张可折叠的饭桌,有了电脑后又加了一张电脑台——行了,本来就局促的小屋已是满满当当了。凡俗的生活不用怎么花哨,几样家什的功能很是完备了,长时间以来我便没再增添什么。 房间面朝南,正对着门的是一只很大的窗子。透过窗户望出去,外面是天安广场和仙乐斯广场,还有稍远处夹在中间的明天广场。小屋是名副其实的“靠近天仙的地方”了。我想把它称为“望天仙小屋”,似乎有点拗口;那就叫做“望仙庐”吧。仙乐斯广场是汇丰栖息的所在,我会有很多时间呆在里面,那里值得我瞻望;其实,我又何尝不想在那里遇到娇媚可人的仙子呢。 双层席梦思床横在窗下。本来这床并不算短,可两面被墙壁夹紧了,睡起来就不再那么舒坦。虽然睡觉时我不至于蜷着身子,可要想把腿伸直,一定得躺到床的对角线上才行。因为这个缘故,睡前我会把枕头放在床的一边,而不是正中间。
窗外有一个小平台,上面摆着一盆大头兰。那是我在2000年夏天从家乡带到上海来的,开始是养在雪碧的瓶底儿里面,而今栽在一个很大的花盆中。一片片碧绿的叶子精神饱满,娇美俊俏;因为浇水很多,连杂草都是茂盛的。苍翠的颜色透到屋子里,不由得叫人意兴盎然,仿佛有芳香沁到心腑去。 床头并排着饭桌和电脑台,床尾并排着小柜和大橱,中间是一条过道;它们呈“两两对一”的样子的排列着,像左右各少一横的“韭”字。 过道的两端是门和床,在这中间有一只小圆凳,我吃饭和打字都靠它,需要时只要挪挪位置就行。过道长一米八,宽不过一米,这就是我在家里活动的小天地了。如果把望仙庐叫做“三尺小庐”,那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饭桌是方便的说法,其实它也是一个简易的书桌,下面放一块隔板可以放很多书,桌面也被杂书和台灯占去了大半。我不喜欢正襟危坐地在桌前看书,“舒服莫如躺着”,很多时候我是歪在床头读书看报的;哪怕写日记,我也是坐在床上完成。说来,这样的习惯是来到望仙庐以后才养成的,对床有了一种特别的依赖。这可能是因为,看书的时候我总喜欢把胳膊压在桌上,而这饭桌的四条腿儿是用空心的铁皮做成的,受不了多少重量,所以我就对它敬而远之了。 电脑是我最贵重的家当,尽管它值不了几文钱。1999年冬天,那时候我读大二,同寝室的六个兄弟每人凑了1100块,去太平洋配了这台电脑。赛扬433的主板,128M内存,10G硬盘,那时候是相当先进的配置了。毕业后大家把电脑留给了一位室友,今年1月,我去把它搬了过来。主板还是那块主板,内存却只能检索到64M,硬盘也坏了。我去买了一个6G的二手硬盘,马马虎虎凑合着用。 因为房间太短,小柜只能侧着身子放,不能打开;只有表面可以搁点东西。对于我这巴掌大的小屋而言,闲着好好的这么一片空间不能充分利用,真是遗憾。除了经常翻动的一摞资料,小柜上还放着许多年来精心收藏的二三十盘磁带。如今它们都被冷落在一边了,那一半是因为用电池放录音不划算(变压器效果很不好,我也不喜欢用充电电池),另一半也是因为电脑的音乐效果比播放磁带强很多。现在随身听只有收音机的功能,固定了频道,每天都播放九九零新闻。 大橱又阔又笨,却可以用得顺心。它一边是宽敞的衣橱,另一边是分成了几层的储物柜。这样,衣服、被子、照片、图书资料……都各有归处了。橱底下摆着我四季穿的鞋子;橱顶上则别有洞天,不仅放着一个大皮箱,还有吉他、凉席、三脚架、吹风机等许多杂物。 在人生的漫漫旅途中,望仙庐是容我栖身的小小驿站。它虽然小了一点,却是我吃饭、睡觉、学习、会客的地方,是我游走在他乡的可靠据点。想当初,毛泽东在延安的窑洞里写出了光辉的哲学著作,在西柏坡村的平房里指挥了三大战役。他不拘于陋屋油灯这样的恶劣条件,充分施展了自己的才华与智慧,内造玄远之境,外成永世之功,名垂青史。伟人尚且如此,我辈凡夫俗子又何求华屋广厦呢? 不经意间,住在望仙庐已经一年多了,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适应了这里的一切。 说来,什么都不是绝对的,后来毛泽东不是进城了么?房子会一点点大起来,日子会一点点好起来,生活的逻辑就是这样的。
三 有滋有味的日子
生活里顶重要的事情当然是填饱肚子。新昌小区附近的生活设施很完备,有超市也有菜场;要吃得实惠,自己做饭是最好的办法。公司离我家很近,中午我往往回家做饭吃。 凤阳菜场面积并不大,可是那里供应的食品种类却很多,禽、鱼、蛋、肉无不齐备。我是那里的常客了,几位师傅都认得我。一位卖菜的师傅总是给我推荐时令的菜蔬,而且告诉我怎么做菜好吃。以往我只会做油煎荷包蛋、猪肉炒白菜、凉拌西红柿等少数几个简单的菜,照着他说的尝试下来,几乎没什么是自己不能吃的了:毛豆下来了我吃毛豆,刀豆上市了我吃刀豆,花生出土了我吃花生,南瓜成熟了我吃南瓜……而且,这些都不会怎么贵。随便秤上一点,割两三块钱的猪肉,再稍微配点佐料,回来总可以美美地饱餐一顿了。屈指加一加,算上两个馒头,一顿饭往多里说也就六七块钱。和中区广场大众餐厅里八元一份的套餐比起来,真是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自己做饭又便宜合乎口味——那次第,怎一个舒坦了得。 如果手头没什么要紧的事,第二天又不上班,我会炒几个菜,独自喝点啤酒。煎鸡蛋总是很方便的,炒生菜也好说。在荤菜中,我很喜欢吃煮鸡翅。把翅根洗干净了放在锅子里,加上姜片和酱油,只管煮便是。这个要花一些时间,太急了不容易煮烂;等姜和酱油味道浸到鸡翅里了,那就是火候了,保管鲜嫩可口。喝酒并不要庆祝什么,或者发一通感慨;说简单一点,喝酒吃菜可以饱饱口福,给胃一个满意的交待。 小时候我看到爷爷坐在炕头上喝酒,拿咸鱼和萝卜条儿当下酒菜,吃得有滋有味。他嚼得很慢,放下筷子便默默地望着窗外,象是耕作间隙里反刍的老牛。当我有机会一个人喝酒的时候,似乎可以接近爷爷的心境的一斑了。每个人都喜欢美酒佳肴,因为不可多得,它就像灰暗生活里的亮点。另一方面,一日三餐是生活的常态,饭菜变换些花样也没什么稀奇的,那细嚼慢咽的过程又何尝不是对生活滋味的品砸呢?很可惜的是,三年前爷爷去世了,我的想法再也不能在他那里得到印证了。 在吃的方面,我实在没什么太大的野心。每次去易初莲花,买烧鸡都是我的保留节目;我觉得就着烧鸡喝啤酒是至为享受的事。不过去易初莲花要乘地铁,逛一次也很花时间,所以我很少过去;这么一来,吃烧鸡于我也是很奢侈的了。 有一次闲聊起来,吴明听我说起了自酌自乐的事。他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你既不像无产阶级,又不像大资产阶级。”我知道,他最痛恨的就是小资产阶级的生活,矫揉造作,空有花架子;他仰慕大资产阶级,如果不能成为其中一员,他情愿过无产阶级的日子。 不知道吴明所说的阶级划分是不是和锦衣玉食、粗茶淡饭相对应,我看他是活得很洒脱。受他影响,我对小资也没什么好印象。带着满脑子疑惑,我问道:“那……你说我像什么?” “你比农民兄弟逍遥得多,”吴明得意地说,“我觉得你像个乡村士绅。”在他的印象里,乡村士绅手头比较宽裕,有事没事经常搞点小酒喝。 我不收租也不放贷,当然比不得乡村士绅;不过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方面说,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和乡亲们比起来,我已达到小康的水平了:要喝白酒就喝白酒,要吃河虾就吃河虾,要买麻辣烫就买麻辣烫,要去麦当劳就去麦当劳。身在美食的包围中,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四 对着电脑写文章
年初我去赛博数码广场修电脑,一位师傅对我说:“这样的机子扔到大街上都没人捡。”我才不信呢。单是主机,卖三两百块钱也会有人抢着要——问题在于,现在我根本不想卖。 虽然换过硬盘了,电脑还是会莫名其妙地死机,可能是那二手的玩意儿有问题。内存也不顶用。有一次我想处理图片,把Photoshop装上去了,结果运行起来慢得要命,只好卸载掉。(为了编辑图片,这次我又把它装上去了,缺了这软件实在不方便。)当然了,这电脑并非真的一无是处,借着它我可以看电影,可以听歌曲,可以写文章:它还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以前没电脑,写文章都是先写在纸上,周末回学校把它们输入到同学电脑里,然后再修改、打印,麻烦得不得了。自从有了电脑,习惯就慢慢改了。现在大部分东西我都可以只在纸上列提纲,而直接在电脑上写正文。如果没有这个帮手,我甚至不愿意动笔写篇幅稍长的文章。 文字源自内心的表达,也是真情实意的抒发。长夜漫漫,四无人声,思絮在脑海里飘飞,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写到兴奋的时候,深夜一两点钟也还不觉得困乏。在远离家乡的繁华都市里做着一份平常的工作,心中会涌起这样那样的感想。自己是世界的旁观者,又是生活的主人,情绪的波浪总是连绵起伏,没有休止。把零落的灵感之珠连缀起来,便是长链似的作品了。 思绪是散漫无形的云,不容易完全把握。掬一捧在手里,化作水滴,当作摹写的标本;一番布局谋篇、遣辞造句后,得到了粗疏的文章,那便是那云朵的再现了。——要从文章里看到云团原本的样子,中间不知道隔了几层呢。于此可以知道辞不达意、句不称心的苦恼了。而且,云又是那样的飘忽不定,眨眼就会散去;要留住那缥缈的思绪,一定要眼明手快才行。 写东西是费思量的事儿,这不仅在于字斟句酌间,还在于对这过程本身的意义的审视。是什么力量在催促着自己写下去?是在抵抗凡俗的平庸么?是从工作的困束里突围么?是要提示自我的存在么?是要强化生活的意义么?是要刺破沉闷的虚无么?是将给世界留下印记么?是想把愉悦送给别人么?……没有答案。 有很多时候,写着写着,我忽然就停下来了,脑子被各种迷乱的想法所占据,再也写不下去。一个人在电脑前面呆坐着,非常痛苦。实在不行了,我会把文章扔在一边,先去干别的事。 一些文章写得很不好,我就把它们留在硬盘里,既不打印出来,也不传到网上。以前有“抽屉文学”的说法,文学青年们把自己的作品放在抽屉里,不愿或不能发表出去;相比之下,我那些东西可以叫做“硬盘文学”了。其实这两种说法都是经不起推敲的:文学作品一定要有读者的参与才能实现,秘不示人算是哪门子文学呢?或许,藏之深山只是权宜之计,文学青年们都在耐心等待着功高艺强、时来运转的那一天,敲锣打鼓把它们公布于天下。 提起“写作”这个词儿,我总是觉得很神圣。既然不以文字为业,那么我情愿把写文章当作一种爱好,不让它成为精神的负担。文学前辈都说写作是寂寞的事情,板凳要坐十年冷,有时我能体会到那种独行无伴的滋味。在发表小说之前,作家马原的文稿有一麻袋以上。于自己而言,不管是抽屉文学也好,硬盘文学也罢,多积累一些东西都是应该的。 我的文字无涉功利,只关性情。我为我的读者而写,期望可以用心去交流。不管是学生还是白领,不管是老同学还是陌生人,不管是家庭主妇还是建筑工人,只要可以通过文字分享到我的孤独或快乐的情绪,那就不妨引为朋友。我只管尽心去写,写得不好是另一回事;我的读者可能不多,但总会有的。
五 我有嘉客
人们常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此言不虚。在上海,我一个亲戚也没有,有点“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味道;可以在乎的除了 多少人来过我的望仙庐,我已经数不过来了;单是曾留在这里吃过饭的,前前后后也有十多个人。他们当中有大学同学,有老同事,也有新同事,还有一些别的朋友。Jeet过来帮我重装电脑系统,夏钧借给我周转的房租,阿立给我送来学习资料,而更多朋友过来只是叙旧、谈天。他们大都是情况和我差不多的年轻人,不会嫌弃我的蜗壳般的陋室,这正是应了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老话。 在今年5月初,李臻来我家吃饭了。我炒了几个菜,把饭桌拖到过道上来;客人坐在床上,我坐在小凳上——会客室转眼就变成了餐厅。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其乐融融。 李臻是我在毕业前认识的朋友,比我低一个年级。因了一个特别的机缘,我们在毕业晚会上同台演出了《灰姑娘》,我为他和阿盟的吉他弹唱做笛子伴奏。结识是因为音乐,再次碰面却是因为文章了。去年夏天,李臻出版了一本名叫《哈哈,大学》的小说,恰巧我从报纸上看到了相关的介绍。赶紧打电话向他求证,他说正是的,而且里面还专门有一章写到了我的故事。我喜出望外,赶紧去书店买了小说回来读。李臻很有才气,文笔流畅,这是我在排练节目的时候不曾知晓的。我写了一篇半是书评、半是读后感的东西寄给《上海交大报》,后来发表了。 毕业后我们一直没再见,这一次的碰面已是在分别将近两年之后了。李臻取下我的吉他,弹起了那耳熟能详的曲子。他饶有兴致地说:“要不要拿出笛子来,我们再配合一段?”这只是说笑的话。我把交大报拿给他看,他很开心,却又疑惑那是我写的。也难怪。排练节目那阵子大家都沉浸在音乐里了,没有说起过文章的事。他在创办一份校园杂志,我很愿意写点稿子;他便说,到时候大家可以一起做事。 喝足了吃饱了,家里没什么好玩的,两个人就一起看广告。我给他推荐了《这就是芝华士人生》。李臻说,他也很喜欢广告,曾经买了几个广告盘,接连几天看了上千条。好的广告里往往有着奇妙的创意,看过了总会得到娱乐或启发。
我们看了百事可乐的几个广告,《猴子跳水篇》《为你喝彩篇》《少林功夫篇》《相扑足球篇》都很棒,《罗马角斗篇》篇尤其精彩。李臻很欣赏《We
Will Rock You》的主题音乐,他在《哈哈,大学》的多媒体光盘里曾经用到 一看到我电脑里存着张艺谋拍的Toyota广告,李臻说:“来,我们来看看这个。一会儿跟《罗马角斗篇》对比一下,看一看为什么张艺谋的创意很失败。”这条广告说的是发生在三个人之间的一件小事。靓女嫌俊男对新车不够爱惜,两个人在车上吵嘴了。车子停在了路边,靓女俊男互不搭理。一个过路人对这车子很好奇,看到主人没什么动静,就坐到了驾座上;他东戳戳西按按,无意间开启了音乐。捉摸了一通后,过路人伸出了大拇指。听着《Colorful Days》的优美旋律,年轻的夫妇想到了热恋的岁月,好像明白了什么。 把这个广告留在了电脑里,主要是因为我很喜欢这个背景音乐,而不曾想到过别的。我不解地向李臻问道:“为什么说这个广告很失败?” 李臻娓娓说道:“你看呀,好几个地方都是明显不合常理的。第一,女的把车子比作一家人的成员,说是‘你现在对车这样,将来就会对我这样’,完全把自己放在了和车子对等的地位上。她说‘新鲜劲过去了就不喜欢了’,仿佛自己像车子一样,是个玩物——谁会这么说呀?她把车子当成家庭成员,那不成了一夫二妻吗?这话从女主角口里说出来了,很没有道理。第二,这女的看起来是很爱惜车子的,可是下车以后,她怎么可能不关车门?你知道,对车主来说,不关车门是很大的忌讳;尤其是在广告里出现的小路上,要是迎面来了一辆车,那不是把车门碰坏了?她是很在乎车子的,看到过路人对车子摸摸碰碰,怎么会不管不问?还有第三点在于,和男的吵过架之后,女的会走到远处,一去不回头,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面子;在广告里,女的却是坐到了附近的躺椅上。” 毕业后李臻继续读了人文学院的研究生,在文艺欣赏方面有独到的眼光,他的分析叫我心悦诚服。我笑着说:“如果女主角跑远了,后面就没戏了。你说《罗马角斗篇》会不一样,它有什么特别的?” “两个广告都靠音乐取胜,我们且不去说这方面。《罗马角斗篇》乍看起来和我们生活的世界不搭界,那样的君王、那样的角斗都是现实中不会有的;不过作为虚构出来的场景,参加决斗的美女放下武器、引吭高歌并最终颠覆了高高在上的君王,这些都是合情合理的。亚里斯多德宁愿选择不可能发生却可信的事,也不要在作品里出现可能发生却不可信的事;他的这个理论千百年来都很有名气。从这里看过去,丰田广告的蹩脚和百事广告的高明都一目了然了。” 从两个广告里看到了一个大道理的正反两面,我很得意和李臻分享到了这一切。古人曾把《汉书》拿来下酒,这么看来,广告又何尝不是我们佐酒的佳肴呢? 谈笑往来的悠长韵味尽在这三尺小庐里了。
六 书信飘飘
大学里很喜欢写信,有事没事就跑到自修教室里,铺开信纸,跟各方朋友联络感情。写得多收的也多,一个学期下来能得到三四十封回信,是不大不小的一捆。写信的感觉很好,让心底的情愫缓缓流淌;读信的感觉更好,似乎可以感受到远方的心跳。日记是写给一个人看的,小说是写给很多人看的;书信夹在中间,是给两个人看的。 毕业后,各路英豪挣钱的挣钱读研的读研,书信的往来明显少了,但还是有那样愿意回信的朋友。在家里收到来信,我觉得是比吃烧鸡还要美妙的乐事。
我们开了10多门课,再要考研,压力挺大。你也要上班,只能忙里偷闲地看。我希望,大家都有好结果。
好友夏玉洁给我寄来了两本复习资料,在书里她夹了一封很短的信。我和她是初中同学,在一起度过了七年的中学时光。高中毕业时,我如愿考上了大学,她却落榜了。复读后她考入了一所医学专科学校,然后升到本科,现在又准备考研了。我很佩服她不懈的努力,为了自己的将来而执著的追求;有了她好心的帮助,我心里更是感动不已。除了家人,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关心你?朋友。或许,这就是相濡以沫、互拥得暖吧。
少校:半年多没你的消息,过得好么?不知你的追求是否已然实现,我可是一直在静候佳音呢。时间能带走一切,也能改变一切。现在的我仿佛又回到大学时代,日子过的单纯又快乐。有时候很喜欢这种纯净的生活,只是简单地看书、上网、和朋友谈天,没别的烦心事;有时候又很讨厌这种过于纯净的生活,它让我始终纠缠在一种欲说还休的烦恼里,没有它是可以排解。你说的对,选择了一个地方,也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我很知足。对了,你有董斌的联系方式吗?快一年多没和他联系了,心里很内疚,呵呵。 祝你成功!
写这封信的是张金枝,她也是我的初中同学。曲阜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她在潍坊当了一年语文老师,后来考到男朋友所在的渤海大学去读研究生。哪里知道造化弄人,不久两个人又分手了。可以知道,她很快就走出了失恋的阴影,回到了单纯又快乐的日子。金枝是一个达观而健谈的女孩子,为人老实憨厚。我能感受到她那种纯净的生活,因为自己差不多也是身处这样的境地中。我一直觉得这未必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因为现在已经不是享受纯净的年龄了;不过还是她说的对:“时间能带走一切,也能改变一切。”没准儿在不久以后的某一天,各自都可以好好谈一场恋爱,好好干一番事业。纯净的日子就像水位上涨之间的三峡风光,一旦过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现在应该好好珍惜才对。 说到追求,我觉得很惭愧。自己似乎早已经埋没在平凡之中,没什么长远的打算;寄希望于将来,可将来是个未知数。在上海有个地方住,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曾经是我的追求,现在实现了。以后只能是慢慢走慢慢看吧。 董斌是我的邻居,整个小学和中学时代的密友,现在他是济南军区的一名军官。我存着他的手机号码,可有一两个月没联系了,我也很内疚。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妈妈跟我提起过董斌:他快要结婚了,女朋友是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学。 老友来信当然很值得高兴。话虽然不多,可每句都是说给自己的,很熨帖;光是开头的那声问候,读来就觉得特别暖和。
想象的生活洁净无尘, 还有心脉相惜的快乐。
这是信中的一句话,来自远方一个很平常的朋友。我总觉得她超凡脱俗,眼光很高,心态却平和。读着她的文字,感觉就像流行划过夜空,像落叶在秋风中飘散——倏忽而逝,不留痕迹。 书信为我带来了情深意重的关怀,带来了推心置腹的交流,还有微言大义的感悟。虽说楼下的信箱很小,也有点简陋,它却能为我装下无穷的惊喜和乐趣。
七 送上家门的艺术展
谁相信世界上有不要展览场地的艺术展? 上海是东方的艺术重镇。大大小小的各种画廊、美术馆、艺术工作室遍布在大街小巷,共同营造着上海的文化氛围。我看过仓库里举办的展览,看过以香烟为主题的展览,看过不收门票的展览,看过完全来自国外的展览……却不曾听说不要场馆的展览。 不经意间,我从报纸上看到了这么一条信息:“62761232是本市一家快递公司的电话号码,也是一次当代艺术展览的名字。只要于9月10日-20日早上10点至晚上10点间,无论身在上海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通过拨打这个电话,要求他们把一个当代艺术的展览快递到你面前。”我有点信不过自己的眼睛,又看了一遍。没错,确实是快递到家门的展览,而且不收钱。9月16日星期四,我不上班,吃过午饭后,我便拨通了这个电话。 “你好,这里是羚羊快递。”接线员不是我想象的声音甜美的姑娘,而是一个性情温和的中年男子。 我说:“请问,这里可以快递展览吗?” 接线员说“可以”,然后给我简单介绍了这次展览:“我们快递的不是一个包裹,而是一次展览,你要有些心理准备。以后需要的时候,欢迎使用羚羊快递。” 我说行行行。那人记下了我的联系方法,对我说,大概四十分钟后快递员就到我家了。 放下电话后,我一直在捉摸接线员的话。如果是给我一份材料,一个模型,那是很容易理解的;可他们将要快递来的不是一个包裹,而是一次展览——是什么展览呢?那个电话号码就是展览的名字,这里面有什么含义呢? 那电话号码太拗口,不妨把这个送上家门的艺术展叫做《快递》吧。 有人在敲门。开门一看,正是我期待着的快递员。他穿着T恤衫,戴着遮阳帽,左手拎着喇叭,右手拿着提包。确定了彼此的身份后,我把他请到了屋里。 窄窄的过道刚好放得下快递员的皮箱。在他整理行囊的时候,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差不多有40岁,眼角和额头是青色的,似乎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皮肤病;不知为什么,他一只脚穿皮鞋,另一只脚却穿着拖鞋。摆弄了各样家伙的位置后,他拿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号码纸。他要我抽取一个号码,然后他来表演。这样,展览就开始了。 第一件是章清的作品。“你好,这是章清的作品,请保留。”快递员给我一张A4纸,是《征集〈62761232〉当代艺术展览新作品》的宣传单。谁都可以把自己的创意发Email给策展人,计划可行的话就加入到这次展览中。 快递员把第一个号码放在旁边的盒子里,叫我继续抓阄。 “你好,这是费大为的作品。”那是一根绳子。快递员把它横在过道里,严肃地说:“展览期间,你我都不能跨越这根绳子。” 接下来是金江波的作品。快递员拿出一只老式的随身听,说:“请欣赏。”随身听里传出了“吧哒、吧哒”的声音。我听出来了,那是一个人在和另一个人亲嘴儿。 王兴伟的作品。快递员拿出一只透明的袖珍建筑模型给我看,里面有很小的画,外面贴着标签。标签上写着:“作品:王兴伟;策展:丁乙;迷尼现代美术馆”。快递员对我说:“你好,这是王兴伟应丁乙之邀在迷尼现代美术馆展览的作品。”哦,原来模型内壁的那些小画就是参展作品呀。 下一个。“对不起,因为某种原因,周子曦的作品不能给你看。” 倪俊的作品。黑色的信封里面装着一份《居民死亡证明书》,死者的名字是倪俊,上面有第六人民医院的蓝色盖章。我问:“这是真的吗?”快递员没有回答。 范明珠的作品。快递员拿出墨水和毛笔,在我墙上写下:“到此一游 崔克民”。墨水很奇特,起初是蓝色的,几分钟后就干了,那字又消失了。我问:“你是崔克民吗?”快递员点了点头说:“是的。” 陈晓云的作品。“你好,陈晓云的作品你等一会儿会看到。” 丁乙的作品。快递员拿出了先前的那个模型,说:“你好,这是丁乙邀请王兴伟在米尼现代美术馆里办的展览,请欣赏。”一个模型两个称呼,就变成两件作品了。 胡介民的作品。“这里有一些粮票饭票洗头票,请领取并签名。”我领了一大张各类票证,然后在《上海市2004年日常消费票证发放签收表》上签了名。 余极的作品。那是一张比较大的胸牌,拴着一条线,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反艺术分子余极”。快递员说:“如果你对这个展览不满意,你就骂反艺术分子余极。” 阚宣的作品。快递员说,这件作品是要他站在窗口一分钟,并代表艺术家拍一张照片;我家窗边有床,不能站过去,就算了。不过他手上的傻瓜相机是真家伙。 杨青青作品。快递员指着他脸上的“伤疤”给我看。我才知道,那使用染料涂的。 呀,真是个琳琅满目,真是个大开眼界——但是展览还没有结束。 下一个是飞苹果的作品。“对不起,飞苹果的作品你将过一会儿才能看到,”快递员不动声色地说,“这是第二个了对吧。” 徐震的作品。快递员拿出一条毛巾搭在肩上,对着头按下塑料枪的扳机。一滴血落了下来。 向利庆的作品。快递员收起了行李,整好了包,似乎要走了。背上包以后,他把一块牌子放在身前,上面写着:“看着我和我的眼睛”。 然后快递员又把包打开了,要我接着抓阄。 老金锋的作品。快递员拿出一张他的照片,一片砂纸,说:“请你在照片上磨几下。” 邵一的作品。“请叉开腿。”我照办了。快递员量了我两个脚趾的距离,给我指着尺上的一个格子说:“这是适合你的体位。”尺子上画着春(宫)图,是一男一女做(爱)的各种姿势,总共有十种。可惜我没看清适合我的体位究竟什么样子的。 施勇的作品。“请让我的中介人看你一分钟。”快递员看了我一分钟,在一份测验表格上打了勾,然后要我在表格上签名。 刘伟的作品。“帮你测一下你的酸碱度。”快递员拿出一片试纸,让我含在口里,然后把试纸贴在一张纸上。上面已有很多标本了。 陈邵雄的作品。快递员读了一段很深奥的话,大意是:艺术家发明了一种高明的防恐技术,很管用,可以卖很多钱;中国已经掌握了这套技术,便没有恐怖活动,而美国和俄罗斯不肯花钱买,于是遭了秧。 郑国谷的作品。“请留下你的地址和电话,郑国谷会从广州把展品寄给你。”我按快递员的要求去做了。 此外,金锋的作品是一根米尺,徐坦的作品是两张美元,刘建华的作品是一个存钱罐,张鼎的作品是一份寻人启事,石青的作品是一个瓶子,蒋志的作品是一张菜单,唐茂宏的作品是一个钥匙环,余振龙的作品是一本像册,耿建翌的作品是一张空白名片,杨振中的作品是四张照片,杨福东的作品是一页小人书,朱昱的作品是一份庭审纪录,老猫的作品是一件T恤衫,黄奎的作品是一块胸卡……都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来头。乐大豆、周啸虎、何岸、贾布也都有作品展出。 整个展览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快递员收拾起包裹,要走了。我觉得意犹未尽,似乎不舍得他离去,不过口里还是说:“谢谢,谢谢。” “不客气。”他点点头,拎起喇叭,拿起提包,离开了。
“笃、笃、笃……”过了一会儿,快递员回来了,他说:“你好,这是陈晓云的作品。”哦,他的作品就是出人意外的敲门声呀。我看快递员已经穿上了齐整的皮鞋,而把刚才穿的一只拖鞋留在了我的家门口。他说,那是飞苹果的作品。拖鞋是蓝带白底,我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灰小伙的水晶鞋 Once upon a time there was a courier man…” 这次快递员真的走了,我却不能说展览已经结束。没准儿有一天,郑国谷会邮寄给我一个惊喜。也可能是这样:虚无或谎言本身就是他的作品。所以,即使什么也没收到,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10月23日是,重阳节,这天公司放假。我正在家里写文章,忽然听到有人在楼道里大喊:“请问董先生在吗?”我很少听到这样的声音,朋友过来肯定会提前打招呼,邻居也不会这么称呼我。开门一看,是快递员,他带给我两个模样相同的档案袋。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郑国谷的作品来了。果然。这是《快递》之外的另一个快递,展览之中的又一个展览。每个袋子里都有一只镀铬的五角硬币,在信里他希望我能把自己的作品寄过去。后来我回了一封信给郑国谷。 我一直都认为,一件作品只有从作者出发到达了接受者那里,才能算是真正的艺术品。从这一点来说,作品的传递和物品的传递又是多么相似呢。快递公司的使命在于物的流转,展览的意义在于实现作者与观众的沟通;用快递公司的电话来命名并实现一次展览,这便是两者的美妙结合了。回想起接线员那句“我们快递的不是一个包裹,而是一次展览”,个中三味真是妙不可言。 如果也能参加《快递》展,我的作品将是这样的:用一块黑纱布蒙住接受者的眼睛,让他顺时针转三个圈,逆时针再转三个圈。作品的名字为:《眩晕》 因为这个展览,我记得了羚羊快递的名字。他们做了一件大好事。 艺术原本不是身居庙堂或高高在上的东西,就像快递一样,它是很平常的。用一种特别的眼光去看,行为艺术无处不在:吃饭睡觉是艺术,读书学习是艺术,旅游度假是艺术,工作劳动是艺术……统而言之,生活本身是最伟大的艺术。
八 书里乾坤
从“能够带给人美好的体验”这方面来说,读书和看展览一样,也是一种艺术欣赏活动。这种活动简单易行,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虽然有电脑,可我借它来阅读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在家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写东西,大都是用读书看报打发过去的。要说“书里乾坤大,庐中趣味多”,那倒也是实在话。 李臻到我家之后每过几天,我偶然看到了偶然来自亚里斯多德《诗学》的那句话:“A probably impossibility is always preferred to an improbable possibility。”陈中梅先生的译文是:“不可能发生却可信的事,比可能发生却更为可信的是更为可取。”后来,在朱光潜著的《西方美学史》里,我看到了更多的相关解释。在古代的浩瀚典籍里,在异域的文化传承中,有很多好的东西都是值得认真把握而自己不曾知道的。有了李臻的启发,从短短的一句话里我更领会到了“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的含义。学习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过程,“活到老,学到老”也应该是一个人源自内心的诚挚追求。 我有一个笔记本,上面记了些精辟的、生动的、有趣的或者自己喜欢的东西。年初我读王小波的《我的精神家园》,就记下了不少话: “唱黄土高坡的都打扮得珠光宝气,演秋菊的卸了妆一点都不悲惨,她有的是钱……” “性之于女权主义理论,正如劳动之于马克思主义理论一样重要。” “抱着封闭的态度来生活,活着真的没什么意思。” “有时候我发现,人和人其实是很隔膜的。有些人喜欢有趣,有些人喜欢无趣,这种区别看来是天生的。” 王小波的文字很有张力,特别善于打比方。我总觉得,他的文字是亲切的、言而有味的,是活生生的、火辣辣的。有些词句看起来粗俗,化在他手里便是雅俗共赏的了,特别富有表现力,读来如大快朵颐。他很孤独,他也有自己的很多想法;不过他热爱生活,也不曾屈服过。读着他的书,仿佛觉得他就在自己身边,是一个可以坦诚交流的朋友。 只言片语并不代表阅读的全部,但短短的一句话就可以引起自己的许多想法,仿佛在茫茫人海里寻得了同道之人。 “我愿意告诉大家,关掉那个喋喋不休的盒子,对提高你的写作质量跟生活质量都将大有帮助。” “那个喋喋不休的盒子”是指电视机,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这话是斯蒂芬·金说的,好像是来自《东方早报》的一篇连载。它真是说到了我心里去。去超市买一台电视实在不怎么贵,二手的更加便宜,不过我压根儿就不想看也不想买。我担心它会把人变成一个只会被动接受而不愿积极思考的动物。从接受的效果来说,小说里的感情微妙多了,是电视所不能完全代替的。如果每天只看半小时电视新闻或纪实片,那可能会很有益;实际上,更多的人只是坐在电视机前消磨时间。如果鲁迅还活着,他一定会说:“我哪里有天才,我只是将别人看电视的功夫用在了学习上而已。” “我一直认为,在当代,诗人更应该用他自身的言谈、行为尤其是精神状态影响他人,让人们感觉到在现实世界之外,还有别的美好的存在。” 说这句话的是一个名叫蔡天新的诗人,他的真实身份是浙江大学数学系教授。我觉得他很有一种平民化的视角,也像一个有救世精神的苦行僧,要从我做起去从积极的方面影响他人。这句话里也有他所坚持的信条,他能够感受到、也很欣赏那现实世界之外的美好存在。即使没有看到过他的诗作,从中我也看到蔡天新的诗人本性。生活何其阔大,处处无诗处处诗;在我眼里,诗人并不是能写分行的句子的人,而是有诗性品格的人。 今年6月中旬我休年假,去南京玩了两天,从那边带回来几本书还有一摞报纸。《改造命运的原理与方法》是从鸡鸣寺拿的。有位居士要发愿向佛,便印行佛书以广结善缘,把书放在寺庙里供游客免费取用。我对佛教一向很有好感,回来就认真读了一遍。单看名字,平常人们会认为它是骗人的把戏;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这并不是一本非常严肃的佛学著作,作为个人学法的心得,我觉得它还是很可亲近。“烦恼即智慧。”如果痛苦和磨难无可避免,那何尝不是上苍赐予自己的礼物?潜心静思,可以在烦恼中悟出生活的真理。朱光潜说:“莎士比亚叫我们在罪孽灾祸中见出庄严伟大,冉伯让和罗丹教我们会在丑陋中见出新奇。”不过他是从艺术欣赏的角度来说,道理其实是相通的。有一首诗说:“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得何生度此身。”内中包含的情感微妙而辽远,又有一种旷达之意,着实不可多得。看过这本书之后,我把它送给阿立了。书的意义正在于此:把其中的思想传布给更多的人。 那摞报纸里有一份《南京日报》,上面刊登了对徐小斌的访谈,我看到了她的这样一段话:“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那才是纯美的爱情。如果爱情是两个人的就掺杂了别的东西。”出现在访谈里的话未必是千锤百炼的结晶,却很可能是妙手偶的佳句——不管她本人是不是曾经单恋过别人,我觉得这句话还是在很大程度上有着普遍的意义。在生命里的某一个阶段,可能真的会有一个人让自己昼思夜想却求而不得,叫自己动过了翻江倒海的感情而外人浑然不知。中学好友连一曾说,爱情的最高境界是“宁为情死,不为情怨”,我一直深以为是;西人裴多斐也认为自由高于爱情。如果能在最大程度上成全对方的美好,单恋不是很伟大的么? 我的仙子在想什么呢?栖居在望仙庐里,也只是年年绝望年年望罢了。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似乎没有改变的迹象,而我也只是安心于此了。
九 短歌
意舒以卧读兮,悟至理而凝神; 弹指以抒怀兮,得失在乎寸心。 明月耀吾躯兮,馨香伴吾酣眠; 厝身于敝庐兮,守拙乐道安贫。
翘首以望仙兮,思绵绵而情笃; 仙子不吾顾兮,责吾才浅术疏。 敝庐非吾所长安兮,固将奋宏志而立伟业; 他年何可寻吾迹兮,但向虎跃龙腾仙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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