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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居都市心淡然 ——再访张用博先生
屈指算来,这是第三次访问张用博先生了。第一次是2012年11月,当时他的个人书法篆刻展刚刚举办,第二次是2013年4月6日,最近这次是2014年6月29日。每次与张先生交谈,都会感觉到他是一个有历史、有故事的人。如今他年事已高,与外界联系不多,他的经历和言谈值得记下来,与同道共享。
为病所困常隐居
前两次拜访张用博先生,他住在浦东杨思路855弄。由于对住处不太满意,他尝试置换房子,把现有的房子卖掉,重新买一套。新居位于上南路3899弄瀚林苑。这个过程足有半年多,牵扯到的手续非常多,让他费劲心神。 比如他老伴已去世,卖房子需要他开单身证明;下家办理的银行贷款迟迟不能发放,他无法按时把房款给新居上家,牵扯到违约金;政策传言房屋交易要加税20%,无端生出了很多头绪。每次办理手续,他都得亲自去排队办手续,交易大厅人多如庙会,好容易等到了,交上材料之后又要等一个月。就算托交易中心、税务局的朋友帮忙,也无能为力。张先生为此懊恼不已。终于在2013年8月,他完成各种手续,如愿搬到了上南路新居。 新房子同样位于一楼,客厅同时是书房,朝南。推门出去是天井,与卧室之外的天井相连,铺上了地砖,四周用一米高的铁栏围着。围栏南边有浓密的绿化,西侧则是小路,可以直接打开门出去。从外面可以看到,张先生卧室里也有书桌。 与置换房屋几乎同时发生的,是他身体出了一些状况,手脚不像以前那么灵便,诊断为患了间质性肺炎。医生说,这种病是可控的,他理解,一方面不至于继续恶化,另一方面难以根治。他配合医生积极治疗,既用中药也吃西药。他走不了多远就会大喘气,哪怕从卧室到卫生间也觉得累,所以除了看病很少出门,成为一名都市隐者。西泠印社等社会组织的活动,他基本不参加。 张用博先生的老友潘文彦著《若己有居文存选》两册最近出版印行,其中第二册有他的题签。此次拜访之际,为他带去了潘先生题写上款的样书。张用博的生活以静养为主,精神好的时候写字刻印,偶尔受朋友所托写点文章。翁祖清要出版印谱,张用博写了一篇文章,作为后记。 翁祖清第二次上门时,终于忍不住问张用博:“你帮我写文章,就没有什么东西要问我的?”张用博回答:“你的印谱在我这里,不就够了吗?”他不愿意把印家的话重新说一遍,宁可相信自己的艺术判断。印谱出版后,翁祖清一位朋友说:“我看那篇后记的分量,不比两册印谱来得轻。能够纯粹根据作品来写评论文章的人,现在已经很少了,张先生的文字功力着实不俗。” 张用博先生很珍视作为篆刻家的身份,胸前挂着一块狮钮田黄冻石章,是翁祖清送的。当初上面没有洞眼,但雕钮时狮子的脖子已经很薄,他用针轻轻一戳,就穿通了,穿上绳子做成田黄挂件。他说:“田黄可以养胃。但并不是每种印石都能挂,比如鸡血石包含贡的成分,有毒,不宜佩戴在身上。” 近期与张用博先生有关的另一件公开活动,是6月28日他的两件篆刻作品参加2014朵云轩春拍“当代全国名家篆刻专场”,其中1529号昌化石佛像印流拍,1530号白文“见贤思齐”芙蓉石闲章以底价一万元成交。张先生对此看得很淡,没有多说什么。
两篇论文扬远名
张用博早年上过私塾,念过一年洋学堂,由于出身地主家庭和时代环境原因,此外没有再上学。他没什么学历,可是学力却非同一般,在改革开放之处就用医生的身份,写出了很有分量的篆刻论文和专著,成为新时期篆刻研究领域不容忽视的人物。 1982年,第4期《书法研究》杂志用28页主打稿形式刊登了单晓天、张用博写的《汉印风格浅析》。当时,张用博有感于人们对汉印的崇拜近于盲目,决定展开客观中肯的评析。此文梳理出汉印平正规矩、放纵多变的两路,分析章法上的呼应方法,并论及朱白相间印、杂形印和鸟虫书印,尤其指出有些汉印存在不足,提醒后学者存有一份戒心。稿件完成后,张用博感觉心里不太踏实,拿给前辈单晓天看,单晓天说:“你具体提出了问题,能够把道理讲清楚,这样就可以,不要怕。”张用博主动提出把单晓天的名字放上去,并列为第一作者,然后将稿件交给杂志社发表。 《汉印风格浅析》条理清晰,指导性强,发表后获得“满堂彩”,张用博事先担心同行质疑乃至群起攻之的状况并没有出现。在书画篆刻刚刚开始复苏的20世纪80年代初期,这篇论文成为人们认识和学习汉印的基础性材料,并经受住了岁月的淘洗和考验。2010年,中国书法家协会主编的《当代中国书法论文选(印学卷)》出版,收入建国以来60年的69篇代表性篆刻论文,《汉印风格浅析》主体部分也被收录,显示了此文的在篆刻研究领域的开创性意义和经典地位。 张用博先生的另一篇产生较大影响的论文是《印章章法揭秘——九宫八卦五行图的设计与应用》,发表于1995年第3期《书法研究》杂志,为压卷之作。传统八卦形象为“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张用博借此剖析篆刻章法,为人们进行篆刻欣赏与创作提供了一种别样的视角。张用博先生说,在他写的所有论文中,最重要的是这一篇。 用八卦类比篆刻章法的灵感来源于他的老师来楚生。有一次,张用博和几个人在来先生家里聊天。说到历史上著名的烙马印“日庚都萃车马”,来楚生用萧山话口音不经意地说:“厢个枕古(像个震卦)。”起初张用博没听懂什么意思,后来慢慢明白过来,震卦是上边两短横、底下一长横,大致呈U型,“日庚都萃车马”印的结构与此暗合。张用博想,是不是可以把印章结构与八卦联系起来呢?很快,他找到了与坤、艮等另外六个卦象符号的印章,唯独难以与乾卦建立对应关系。乾是八卦的第一卦,如果这卦讲不通,那么整篇论文的可信度将大大降低。思考了两个月,张用博豁然开朗:乾卦是三条长横,其根本特征是满、不留空,汉印中大量的满白文印不正是乾卦的体现吗?他随即完成论文,用浅显的道理,揭开了一个透视印章构造的秘密。这种发现对于创作也是有益的启发,来楚生和张用博都刻过震卦形式的“息交以绝游”,大有“日庚都萃车马”印之妙。张用博还专门刻过一方类似结构的“震仰盂”,纪念此项研究成果的起因。 凭着包括《汉印风格浅析》和《印章章法揭秘》等一系列论文和专著,张用博先生在新时期印学研究领域占据了一席之地。
尽心办展酬师恩
张用博先生有着浓重的报恩情结。他的学术作品虽然主要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但多半与单晓天合署,且单晓天排名靠前,反映了他对这位前辈同道的敬重。从1980年到1995年,张用博在《书法研究》发表过8篇印学论文,其中1984年之前的6篇为合署。学术著作方面,出版于1987年的《来楚生篆刻艺术》和1992年的《散木印艺》皆为二人合署,而单晓天已于1987年去世;2004年出版的《来楚生篆刻述真》为张用博与蔡剑明合署。对于恩师来楚生,张用博更是用情至深,为弘扬其艺术精神而不遗余力。 上世纪90年代,朱屺瞻美术馆以及文联、画院等筹办来楚生遗作展,张用博作为上海浦东书画研究会会长参与。征集展品时,张用博找到张某,提出借用40件来老师作品。张某曾与来楚生交往较多,收藏了大量来楚生作品,可为佐证的是,2014年5月,北京匡时春拍推出张某藏来楚生作品专场,拍卖作品六十多件。当时面对张用博的请求,张某一口答应,说展览开幕三天前可上门来取。可是当张用博按照约定时间上门时,却发现他家大门紧锁,根本无法拿到作品。邻居闻声出来说,张某刚回乡下去了。 张用博大为惊骇。40件作品相当于展览全部展品的一半,相关公告和请柬已经发送出去,接下来展览还能不能办成?他心里没底,但是他决定尽最大的力量去争取。张用博打电话和来师母说明情况,提出一个解决的方案:“请您找出来老师留下的通讯录,给他生前熟人朋友一个一个打电话,问他们是否愿意出借来老师作品参展,过后我上门去取。”这样,张用博协调鲁迅纪念馆调一部车,兜了一大圈。受托的人都上了年纪,基本在家里,了解情况后,至少拿出一件来楚生作品参展,有的甚至有多少就拿出多少。最后收集到的作品有八十多件,比预想高出一倍。来楚生遗作展顺利举办,张用博了却一桩心事。 回想起这次办展的过程,张用博心里依然不能平静,但对于那些令他看不起的人和事,他又不愿意多说什么。 世事往往是吊诡的。来楚生先生人品儒雅,艺事高绝,弟子也不在少数,不过他们之间音信稀少,形同陌路。并非每个弟子都以恩师的名声事业为重,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可能就不太热心。有一段时间,萧山市政协想建来楚生纪念馆,向其一位弟子询问,能否无偿提供十件来楚生作品,结果被一口回绝。张用博得悉来龙去脉时,事情已经耽搁了。他懊恼地说:“如果我早一点知道,总可以把手里的几件作品拿出来;凭我这张老脸,也可以出去向朋友募化几件。” 在张用博先生的新居里,书桌对面的墙上依然挂着奚文渊画的来楚生像,他每次写字或刻印时,抬头就能望见。
2014-6-29~7-1
链接:张用博先生访问记
张用博先生在题签印谱。2014年6月2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