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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繁就简成快意

——浅谈张铭先生鸟虫篆

( 文学作品艺术观察

 

初识吟风雨张铭先生的鸟虫篆印,是在2012年的作品集《三步斋印存》中,书末以附录形式收入18方。在读过百余方写意普通印之后(为表述方便,本文以“普通印”指称一般的文字印,与鸟虫印相区分),这18方印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原来张铭先生不仅有骏马秋风的塞北豪情,还有杏花春雨的江南秀气。随后读到张氏的更多鸟虫篆作品,对他的这一路创作有了新的认识,两种先入之见也慢慢被推翻:在吟风雨先生的全部创作中,鸟虫篆并非聊备一格、只能当配角,而是自成一家取得了相当高的艺术成就;从形式上看鸟虫印和普通印似有婉约与豪放、阴柔与阳刚之别,内在精神却一样有着奇崛的品貌。

鸟虫印以强烈的形式感、装饰性和趣味性有别于普通文字印,可谓古老印章艺术的一朵奇葩。近世方介堪、谢稚柳推崇此艺,各有开掘之功,昭彰印坛;当代韩天衡博采众长,推陈出新,为鸟虫印赋予全新面貌。当今也有不少篆刻家笃意鸟虫,探求新的表达样式。一个不争的事实在于,时下鸟虫印创作同质化现象严重,许多持刀者在前人开拓的风格下做加法,亦步亦趋地模仿现成的篆字技巧,却未能对鸟虫篆的风格拓展带来新的贡献。艺术的创新本来不易,何况鸟虫印只是篆刻的一个分支,许多大家已经在这个领域捷足先登,为后来者留下了更难跨越的门槛。这也就不难理解,在中国印坛重镇上海,近年出版过鸟虫印作品集的篆刻家实属凤毛麟角。吟风雨先生知难而进,2010年推出《张铭鸟虫篆印谱》,彰显了他的底气和实力。

张铭先生鸟虫篆的显著特点,在于对俗气、匠气、雕琢气的彻底拒绝,删繁就简,纵横叱咤,快意刀石,流露出爽落、明净、简约的品性。在他眼里,鸟虫印绝非纤细繁复的同义词,决不能为了装饰性牺牲金石的刚健意趣。可以从张铭先生创作“有什么”和“没什么”中,反观其鸟虫篆特色。《张铭鸟虫篆印谱》中收入一方他临摹的方介堪“潇湘画楼”印,盘曲灵动堪称经典,但吟风雨先生的原创中却几乎找不到同种类型,原作线条绕弯过多、四字完全充塞印面,此特征(几乎不能称为“弊病”)为张氏所不取。张铭先生师从韩天衡学习篆刻,对乃师的鸟虫篆有过深入研究,给出“瑰丽超隽、华丽多姿”的评价,并从空间构成、创作理念、刀法、花鸟画滋养四方面探析其成功原因。张氏的解读是如此之透彻,以至于韩天衡拿去当作印谱的序言。吟风雨先生从老师那里吸取创作的养分,不是简单地将鱼、鸟、虫造型移植入作品,而是师法其创新之意,以构图之奇、刀法之辣铸成自家面目。

如果说张铭先生的普通印以奇崛为特色独步当代印坛,那么可以说他的鸟虫篆同样古朴雄健,写意大气的风格一脉相承。如同对待普通印,张氏创作鸟虫印时同样追求一刀到位,绝少复刀修正。这固然有娴熟的用刀基础作为支撑,同样反映出张氏对于篆刻成品效果的精准预判和高度自期。在张铭先生的鸟虫篆印中,鸟虫之形并非构成作品的必然要素,而只是一种展示线条质感的手段,有则有之,没有也无所谓。他不希望笔画盘绕过多,使作品显得图案化、工艺化,更力避线条扭曲失当而使篆字结构遭到破坏。张氏刀下的线条呈现出厚拙、敦实、刚强、魁伟的特质,抑扬顿措自然随意,古气融融。于是一个有趣的现象出现了:普通印与鸟虫篆不再是水火不容的两家,中间的界限变得模糊起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白文“一生好入名山游”、朱文“甲午山堂”等作品兼具二者之美,神采飞扬。结篆稳固加上线条利落,使得张铭先生鸟虫篆作品气韵高古,耐人寻味。

留空透气是张铭先生鸟虫篆在空间构图上的一大亮点。他绝少将印面填满塞足,总会用这样那样的方法留出空白,使作品活跃起来。张氏有一类朱文鸟虫篆,贴边框留一圈阔朗的空隙(字与字之间往往同时如此),仅少数线条与边框大致垂直相交,如此一来,画面有了气眼,更显元气完足。如8厘米见方的巨印“琴罢倚松玩鹤”,六字呈三列布置,四周及中间的空隙将印文六等分,仅“倚”字有两笔与上边框相连,整方印瑰奇壮美却不显臃肿,惹人喜爱。朱文“阳春烟景”也是四下留空、一笔连边,有异曲同工之妙。张铭先生有意将部分文字压缩、简化、偏置,不使布满,为作品带来空灵之气。如朱文“冰清玉洁”、白文“岂能尽如人意”分别在“玉冰”之间、“人”字两笔之间围出空旷区域,激活全篇。按照来楚生、张用博的印章八卦构图观点,“阳春烟景”合于离卦(中虚),“醉红缭乱”合于巽卦(下断),“广陵止息”合于左转的震卦(仰盂),皆为秉承天地大德的佳构。

在章法布局方面立异标新是张铭先生篆刻创作的一贯坚持。他认为,刀法可能在成熟精炼的状态定型,而章法的变化则伴随创作的始终,需要在此方面倾注更多的心力。这种思想完整地体现于鸟虫篆创作中,一切适应于普通印的构图手法,皆可以取而化之,为我所用。譬如“意与古会”中的疏密斜角呼应,“紫气东来”的随形布局,“白丁斋”的三字扩四字,“晴窗一日几回看”的七字并六字,“身是浮云”的四字竖排,“墨海游龙”的汉满白文情致,“怀馨”的圆朱文风韵,“世间何物可耽情”的破边、并笔、缺角,“不矜细行终累大德”的单刀笔意……应有尽有,变化多端,仪态万方。吟风雨先生对鸟虫篆技法的运用纯熟老到,甚至把这当作常规的创作手段,刻出“十大名寺”组印。十方印都有“寺”字,其中八方为三字印,难度不可谓不高;张氏极尽腾转挪移之能事,以五阴五阳为之,使整组作品各具面目,共显乾坤,成为鸟虫篆印空间构图的典范。

在张铭先生心目中,他的鸟虫篆似乎要比普通印低一个档次,这从他对印坛艺事的安排中可见一斑:编辑出版《三步斋印存》,鸟虫篆仅以附录的形式出现,且5页之内塞入18方印,显得寒碜局促,远远不能与正文一页一印的规格相比;2012年张氏参加过当代创意印风邀请展、“金石同乐”全国篆刻名家作品邀请展、“相会中国石都(青田)”全国篆刻名家作品邀请展、上海书画院篆刻邀请展等诸多重量级展览,入选作品少则8方、多则30方,却没有出现哪怕一件鸟虫篆作品。这与学术界、收藏界对鸟虫篆的认识偏见有关,在某种程度上掩盖了吟风雨先生的创作才华,也必然导致他目前无法享有与实际水平相适应的社会评价。然而是金子总归会发光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氏对于鸟虫篆艺术的贡献一定会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成为此领域不可或缺的一极。

张铭先生是一位痴情篆刻、自律甚严、胸怀自我意识的艺术家,方寸寄人生,这些年一直致力于开辟新印风,打造自家风格。可以说,他已经走出老师韩天衡的荫庇,在鸟虫篆领域闯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形成了让人一眼就能认出的独特面貌。然而他的探索并没有止步,2013年仍有意在鸟虫印方面多花一些心思,向纵深方向开进,力求不远的将来再出一册鸟虫篆印谱。对于喜爱鸟虫篆艺术的收藏者来说,这不啻天籁福音。相信张铭先生会在此积累精进中取得更大成绩,把鸟虫印艺推向更高的境界。

 

           2013年1月19日,素槐山房——抱月咖啡 

 

链接:张铭博客

阳春烟景。张铭刻,2012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