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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春去草木知 ( 返回 )
大头兰养了十几年,分过好几次株。2008年分过一次,四五盆小株都送给喜欢花草的网友;去年又分过一次,三棵小的,有一盆送给前来做客的老乡,另一盆也送人了,还有一盆留在身边。去年 深秋,我有意测试大头兰能不能在室外过冬,把大盆移到屋里,小株留在外边。很奇怪,小株一直绿意盎然,大盆里的十几片叶子却逐渐枯萎,最后光秃秃的。我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临近春分,我就忙不迭把屋里的花搬到外边花架上。小株一片片生出新叶子,沐浴着春光猛力长高;大株呢,接连一些日子都是病恹恹的样子,没有一点生机,叫我怀疑是不是发生了意外。直到两片小瓣从枯叶丛中探出,我才长舒了一口气。春天是希望,春天是新生,春天是变化。一天,我看到大株大头兰的旁侧探出了小脑袋,一个,又一个,顶起一块土,似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花草本是柔弱的,可他们也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志,要感受这个世界的妙处,活出自己的精彩。新出的叶子伤痕累累,这一路走得多么艰难!后来,更多的小叶子从同样的路径钻出,似乎就容易多了。 又过了一些天,大株大头兰已有六七片叶子,一只骨朵从最外侧的叶子旁边生出来,它在积蓄力量准备绽放了!去年花来得早,今年一定是因为力量用在催生后代那里,延误了开花。但该来的总会来的,好花不怕晚。一株大花加两株小花,簇拥在同一只花盆里,加上娇嫩的花苞,多么 生机蓬勃!回想起当初老叶落尽的怅然、新叶未生的焦急,越发体会到这份春意盎然的喜悦。 草木有情,感受着季节的转移,外现于自身的生命状态。腊梅、海棠开过之后长叶子了,山茶、月季盛开了,栀子、蔷薇生骨朵了,杂草盆也变得格外蓬勃。前些天,我从书橱里拿出一个好看的亚腰葫芦,削开嘴,倒出葫芦籽,种在几个空的和有花的盆里。过了十天,居然纷纷发芽,开始是拱着腰的样子,两片叶子的一端从地里钻出,站直。谁知道葫芦落果几年了?种子这般随和,有一点湿土,就把身体打开,开始全新的生命旅程。 小时候我干过一些农活,耙地、秧地瓜、捆小麦、掰玉米等等,或许是不当家的缘故,并没有和土地建立怎么深厚的感情。心里巴不得要离开农村,不再和农活打交道。直到我在城里安了家,辟出花架用来植花养草种菜,才慢慢体会到土地之于祖辈意味着什么。那是生活的来源,是生命之根所在的地方。我浇花用水不受任何限制,尚且把很多花养死,农村里靠天吃饭,旱涝不定,丰收并非年年都有, 种植该是怎样的费心思。花草庄稼各有脾性,哪怕是一棵看似卑贱的野草,让它生长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带着满腔热情去侍弄,有时却不得不面对苦涩的结局。 这两年,在我手上归于湮灭的花太多了。玉树和虎刺在室外冻僵,雏菊因五天没浇而干枯,桔树则是肥料太多烧死的。雀梅桩冬天在屋里还很旺相,开春之后却日渐萎靡,终于完全没了绿意。这些花各有来历,凝结着这样那样的感情:玉树是菁菁堂老同事给的, 我从闵行赶了几十公里路提到家;桔树来自精盛花市,如今那里已经被拆了个精光,开始造新楼……心里有千般不舍,却不得不和它们说再见,只留下一点残枝败叶,下次栽花时埋在盆底下。 大头兰格外牵动我的感情,因为这是读大学的时候从家乡带来的,不论搬家到哪里,都养在身边,这样,好像就和家乡在一起了。我多次把自家田地里的泥土带到上海养花,分在不同的花盆里,还把老家君子兰的小株挖出来,栽好放在花架上,也都是这个意思。有一条花草的脉息连接着相隔千里的两个地方。 不久前,我在复旦大学听人民日报社长作演讲。这所大学的书记校长都在场,规格很高,由于观众太多,我只好在墙边的地上盘腿而坐。台上大员在讲人民日报的光辉历史,讲评论员文章的威力,讲人民网的上市,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离我很遥远。在上海怎么会盘腿坐呢?只有回到家乡,在炕上吃饭,在锅台前烧火,我才会盘腿。那一刻我感到,自己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抛到上海的,虽然不事稼穑,却保留着若干农村生活的习惯,俨然在都市里落户的农民。 城市和农村,毕竟又是不同的。祖辈和父母有真实的土地作为依托,而我只不过是在半空搭一个铁架子罢了,花长在盆里,和大地完全隔绝。与不接地气相伴而来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游荡感, 飘浮在城市的一隅,远不如在家乡那般心地踏实。每天仍拿出精力捣腾花草,珍重这些弱小的生命,仿佛在珍重自己,并在这小小的花圃里看到家乡的影子。 初中时读宗璞的散文《紫藤萝瀑布》,很喜欢其中的一句话:“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在草木身上看到人的境遇,感悟到生命的丰富情怀。谷雨已经过了,春回春去,马上就是立夏。 不同花草都在季节的轮转中演绎着各自的生命故事,开谢荣枯,岁岁年年。
2012-4-27
2012年4月23日,花架上的大头兰。 周围是牡丹、观音莲、栀子、君子兰、铁树、菊花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