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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朱德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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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报上提起朱德群的名字,我觉得似曾相识,仿佛以前看过他的画;再仔细想想,却又记不起来。听说上海美术馆正在举办他的作品展,我便跑了过去。

在展厅里逛了一圈,,我被朱德群的大幅色块镇住了,每一幅画都带给人神奇妙曼的感受,或沉实或缥缈,或壮观或空灵。海浪滔滔,泉流淙淙;秋阳灿灿,春光融融。那黑压压的一片砸下来,可不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弯弯的一线光明,却又昭示着百折不摧的更生的希望。夏夜里的牧民围在一起欢歌笑语,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浓烈欢腾的气氛却溢出了画面,感染着画外的人。我只觉得有一种激荡人心的情绪在体内升腾,仿佛自己也加入了他们热舞的行列——走近了一看,那幅画的名字正是《欢乐之歌》。站在画前,我有时看到了黑夜与白昼的搏斗,有时看到了缓步与跳跃的交叠;有时感受到自然和生命的美好,有时感受到理想和信念的光芒在闪耀……自己的心仿佛是一个共鸣箱,斑斓的色彩像交响乐一般在里面交融回响。离开展厅时,原本空荡荡的心已经被各种情绪占满了:沉下来的是凝重的忧伤,飘在半空的是绵绵的快乐……

艺术家是怎样的伟大呢?他把内心的至美转化成清晰可见的画面,让别人也感受到心灵世界的美好。我很感激朱德群先生,因为他的画唤醒了潜藏在心底的意念,还带给我现实生活里前所未有的特殊感悟。想来,很多人也会有类似的体会吧,画里有现实世界的影子,却又是另外一个全新的世界。朱德群先生是美的创造者和传播者,我很崇拜他。

这次展出的朱德群先生的近作都是抽象画。在看画的时候,我很容易从眼前的色块联想到现实的事物,比如山,石,云,海,草甸,杨柳……然后从这些具体的物象中体会画面背后的精神。同去的朋友却大不一样,她说看画时能够直接感受到温馨、快乐、彷徨等诸种情绪,却不会从眼前的画面去联想到什么实在的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呢?为了描摹“高古”“典雅”“绮丽”等诗歌的风格,司空图会用一些很感性化的物象来类比,我觉得是他把握住了读者欣赏中的心理常态。朋友的体会近乎严羽说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可能是一种别样的欣赏过程吧。

面对一幅素描或一件中国画,大家说出来的可能是类似的东西;但抽象画带给人的体会却千差万别。是艺术欣赏中的“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吗?这个问题还是留给专家去解答吧。我想,作为最普通的观众,只要有自己的观画体验 ,那也就够了。 

《文汇报》曾在头版刊出消息说,对朱德群绘画感兴趣的读者可以报名参加他的见面会。我很想去参加,就打电话了,结果拨了四五次都没人接。为此我很气恼。东方不亮西方亮,美术馆的老师帮我要到了两张活动请柬,让我喜出望外。上午看完展览以后,我和朋友就去文新大楼参加见面会了。

在活动开始,来自美术馆的肖小兰女士介绍了本次画展的筹备过程、朱德群的从艺经历以及他的绘画在世界范围的影响。她说,朱德群先生贯通了中西方艺术,在西方绘画的结构中注入了中国传统绘画的笔调和意蕴,其表现语言是全新的、独一无二的;她还说到,朱德群大师的成功是一个不断挑战、不断超越的过程,他的绘画的价值和意义不是体现在拍卖厅,而是体现在艺术史里面。

其实,从朱德群进入活动现场的那一刻开始,大家的目光就在关注他了:岁月流逝的印痕留在了他的灰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和蹒跚的步履中,人生旅途中艰辛与欢乐的励炼又带给他一双慈祥而充满睿智的眼睛;在老先生拿起话筒的那一刻,他再一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朱德群平和地说,刚才已经有人介绍过了,自己没有什么要补充的,还是把时间留给大家讨论吧。这是一位富有亲和力的长者,也是一位没有大师架子的大师。

互动的提问与解答开始了。我向嘉宾说出了自己在看画时的疑惑:站在画前我感受到了正义与邪恶的激烈交锋,然后看画的名字,却是完全不搭界的《玫瑰的语言》。我的问题是,画名是怎么来的?是先有画还是先有名呢?朱德群说,他是先画画后取名的。开始是努力把握感情的冲动,尽情地去挥洒、去表现,不会让一个特定的概念或名称限制了自己的思想;等画好了之后,再结合内心的体会给画取一个名字。至于从抽象看到具象,那是另外一回事。画家画出的是经过了幻想和净化的深沉的自然,而不是表面的现实的自然,所以看到同一幅画每个人感觉都会很不一样。盘绕在我心头的问号悄然冰释了。从大师的艺术实践中可以知道,艺术的精神就在于自由地表达自己丰盈奇妙的内在情绪,而不在于为现有的理论概念或条条框框作注脚。

接下来朱德群回答了其他读者观众朋友的提问。老先生思路相当清晰,他总能把握住问题的核心,做出贴切的解答,而不会倚老卖老地根据自己的人生阅历去天马行空地闲扯乱弹——这让人觉得他是一位正当其时的青年艺术家,而不是一位八十五岁高龄的老人。有人问到,既然要搞抽象绘画了,具象绘画的知识还是不是重要?朱德群说,艺术的道路很宽广,用什么办法都可以表达思想;但在他看来,画画应该有基础,这样可以让思想的深度达到更深的层次。他打比方说,不识字的人可以说话,但写不出好文章;素描的、美学的、历史的修养可以带给艺术家更多的滋养和帮助。还有人问,他作画是想好了再画还是随意去发挥?老先生动情地说,完美的绘画状态是无我两忘,感情、想法还有画布都是融为一体的,是一种极为投入的感觉,不会在乎什么草稿和预先的设计。后来他也说,这种状态是很难做到的。你问我答,你来我往,讲台上下像打乒乓球友谊赛一般对谈了十几个来回。在文新大楼四十三层宽敞的活动室里,大家共同度过了一个神思交合、轻松愉悦的下午。

这次见面会是上海美术馆和文汇报共同主办的。后来,在名为《朱德群主要个展》的资料里,我看到了这样的一条:“2000年 上海博物馆 上海”。我恍然大悟——原来,那份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是这么来的,我曾在上博的漂亮展厅里感受过朱德群的作品。那时我大三,过后对展览的印象只有非常简单的一点:“激浪拍岸,气势磅礴。”

 

             2005.10.13--10.14

 

 (发表于上海交大人文学院院刊《表达》2005年第2期,题为《我和大师面对面》 。责任编辑:李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