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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列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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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时，我可以乘坐的车有两趟：一趟是上海西站到烟台，40元；一趟是上海站到青岛，71元。明显的差别在于，后者有空调，列车员的服务更周到；车厢里吸烟要罚款，动真格的。三十块大洋的差别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两趟车绝大部分的路程是一样的，山东半岛之前下车的人都可以有两种选择。我觉得两趟车有平民与贵族的区别。有一次我和同学去订票，同学不假思索地说烟台车人多还杂乱，哪如青岛车舒服。青岛车大概空一些吧，听说硬座可以当卧铺用；伴着人少而来的清静越发显示出它的高贵了，好比说梅龙镇广场的品牌店与嘈杂的集贸市场大不一样。

每次回家，我无一例外地选择乘坐平民车。最现实的想法是，省下的钱买烧鸡还能吃好几个满饱呢。细细想这里面一定有见面打招呼问“吃了吗？”的遗存。毕竟还没过上小康的生活，三十块钱有它的分量。半天一夜怎么难受也一挺就过去了--何况，这并不像想象的那样难受。

小车厢简直就是一个大社会。平民车有平民的架势，大热天赤膊的男人多的是。掏出一包烟，旁若无人地吸。旁边也多有吸烟的把式，对氤氲的烟雾有着不可思议的好感。还有左手拿香肠右手持啤酒的，其得意的神情无异于是在享用丰盛的大宴。列车还没启动的那阵子，电扇没开，车厢里充满了汗臭味。叫骂的有，把头伸到窗外的有，拿着毛巾在身上擦来擦去的也有。夏日的傍晚，小巷里也能看到这样的众生相吧？

车开动了，电扇转了，大股的风也从窗外冲进来。车轮与铁轨的撞击伴着风的呼啸简直有着地动山摇般的豪壮。人们平静下去了，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炸鸡八宝粥，小推车在过道上穿梭。一辆列车从窗外飞驰而过，尖锐的汽笛声盖过了广播员甜美的声音。

一觉醒来向外望，窗外是一片漆黑。站起来看，仍是漆黑。天啊，我肯定很长时间没感受到这种自然的黑暗了。早已习惯了追求光明，享受光明，却忘记了纯正的黑暗在都市时非常难得的。路灯，通宵营业的店铺，霓虹灯，这些都搅得视觉不得安宁。在夜晚的旷野里，山黑魆魆的，田地也是黑魆魆的，根本分不出哪是山，哪是田，哪是树。若不是在车上，也能感受到夜的和寂的妙处了。

又是一觉醒来，天蒙蒙亮了。田野里漫着一层雾。在上海，这也是不多见的。那里的鬼天气，要干则烈日当空，要湿则阴雨连绵，似乎没有这样过渡的雾。

有句话说世界之外别有世界，山川之内别有山川。乘车走一遭，还真能发现这样有趣的事情呢。

              约20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