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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当立诚存谦 ——兼谈徐徐的诗 ( 返回 )
读徐徐的诗,可以知道她是一个勤于写作的人。在“徐徐文学”网站,诗歌板块共有498条记录,除了部分转帖、散文化的记述,诗歌有两三百首;加上未贴出的部分,想来为数更多。对徐徐而言,写诗是一种有意识的追求,也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她在《与医生对话录二》中写道:“我每天都写,什么都写,呵呵网站上不公布全部,只是成为以写作为生的计划中的一步。”这里直白地道出了她的美好理想,或者说蓬勃野心。 自叙性的文字勾勒出徐徐的个人基本状况:关注话剧、音乐、纪录片、电影,喜读库切与罗斯,学过法语,与方力钧、曾凡志等当代艺术家有一定交往;常喝咖啡,认可并向往西方的文化和生活方式;经常旅游,去过四川、海南、云南、北京、杭州、苏州、庐山、嘉峪关等许多名胜;在深圳打过工,更多时间生活在上海,从事过文字工作;与母亲关系紧张,有个双胞胎妹妹,可能遭遇了不幸。与成长经历、生活环境相应,徐徐的诗表现出两个鲜明特征。一是题材上围绕都市生活展开,内中时常出现陈丹青、贝多芬、Michael Jackson、上海歌城、跳舞、旅行等关键词,在某种程度上展现了现代人的情感体验;二是表达视角方面以自我为中心展开,比如“我”去过哪里、读过什么、看见什么、想到什么,有强烈的个人印记。少数作品简短而朴素,清新可喜,如《石块》《双手》,里面包含着纯粹而打动人的东西。 如果徐徐只是把写诗当作业余的爱好,偶尔为之,那么做到现在的样子已是非常不错了,可以在文字表达中实现自我提升,净化心灵。然而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徐徐把写作当作了志业,是未来谋生的手段,当然不能用“文青”或“小资”的标准来衡量(这只是说他们和真正的作家有所区别,总体是业余水平,不排除少部分人无意当作家却写得很棒)。就实际情形而言,徐徐的作品且不说印下来卖钱,就算放在网上供人免费阅读,熟人朋友之外有多少读者关注尚是个未知数,陌生人之间相互推荐阅读的可能性不大。这一方面是因为作品中缺少持续吸引人、感染人的因子,另一方面不仅合适的写作姿态阻碍了与读者的交流。 好的写作者,心里一定会装着读者,行文时真诚、诚实,怀有和读者推心交流的诚意。坦白地说,徐徐在这方面是有欠缺的。诗人需要关注自我,甚至张扬自我;但如果关注的对象只剩下“我”,世界就变小了。不时出现的“呵呵”并不见得美妙,像一粒粒沙子让人觉得硌碜,拉开了与读者的距离。这种故作潇洒的习性害处多多。《明天立秋》说:“明天是今年立秋/我一直挺相信/二十四节气”。相信二十四节气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有什么稀奇?平铺直叙的文字错过了季节变更引发的悸动,多可惜!《朋友,友谊啊》写道:“我现在常常享受友谊/真的/不知如何感谢你们//我的朋友/谢谢你们啊”。一个优秀的写作者,一定会节制个人的感情,保持对文字的敬畏。这种 顾影自怜式的大白话毫无美感可言,根本不配称作诗。并不是以“啊”结尾都意味着抒情,并不是分了行的句子就是诗。“我”的丁点感受放得无限大,感情的表露直接而缺乏含蓄,变得自恋霸道,对读者则构成了不敬。 徐徐有不少诗,标题和正文缺乏关联,留下的间距过大,读者无法自行弥合,最后使得阅读成为一种被阻断、未完成的状态。例如《入秋吗》,完全正文看不出“入秋”意味着什么。《地球与提亚》中的“提亚”可能有特定含义,人名、地名或其他,但不明就里的读者不能在正文里得到提示,读到最后仍然糊里糊涂。好的标题可以对整首诗起到提纲挈领或点睛的作用,让人过目难忘,文题分离显示的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故弄玄虚,随意而不负责任。这样读者凭什么爱不释手、回味再三呢? 写作和阅读连起了作者和读者,构成一种对话,作为健康的朋友关系来说,做爱、自慰这些私密的行为并不适合成为公共的话题。诚然,性爱很美,但当它被毫无遮拦地表述出来时,除了显出作者挑战社会伦理道德的勇气,并不能让读者得到多少愉悦的体验,相反会感到粗鲁放荡。《无可替代》中说:“回顾过去/我发现在我阅读时,常伴随强烈的情欲冲动/在我一个人时是自慰,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时,我们就做爱”。这不仅亵渎了阅读,也玷污了诗。作者以叛逆的姿态进入大众的视野,当以后成为知名作家,出版文集时是否脸红,还愿意收入这样的诗吗?会不会像拍过三级片的明星演员那样,把早年脱去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回来? 还有一类诗,本身很精致,也富有诗味,只是由于过于精简,似乎欠了一点火候。例如《裸泳》:“裸泳/记得带一块布/出水时/把自己裹起来”。里面似乎包含着两个“我”的斗争:一个任性的“我”,喜欢裸泳,顺从内心,享受自由;一个理智的“我”,懂得遮羞,主动约束欲望。当然也可能是作者一瞬间的臆想,没什么特别的意义。窃以为,可再展开一点,拉长“裸泳”与“裹布”的叙述过程,指向更加明确,让读者的体验不是蜻蜓点水、而是留下一些有意思的回味。类似的还有《I AM GETTING OLD》,就事论事地说“我妹妹毁了她的身体/我的尚完好/我们是一样的/这就是我们”,中间仍然缺了些什么,时光的流逝、对亲人的怀念并没有充分表露。再如《那风景能抑住我的眼泪》:“我/在/那风景里”,因跳跃过猛而失之粗糙,糟蹋了一个原本可以好好渲染的意象之核,是有点可惜的。 如果说诚实、真诚是面向读者而写作时的一种态度,那么谦虚则是写作者作为职业中人的一种美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当她不以美女自居时,这实在是增加了她的魅力;如果她时时想着要“成为美女”,反而失去本真的天趣,不再可爱了。写作者把自己的写作身份太当回事,很容易陷入扭捏作态的泥淖。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在这方面很有代表性,他不是以作家的身份去写农民,而是以农民的身份写作,放低姿态为他带来优势,一点也不影响他的伟大。徐徐计划“以写作为生”,说得非常坦白,做起来则需要慎重其事。收入网站的三篇“徐徐论创作”,单就文字本身来说有自己的想法,但冠上一顶“论创作”的帽子,则显得进退失据,不伦不类。在自重的文化人那里,表述个人观点的文字可能称作“拾零”“碎屑”“小议”“浅谈”“之我见”等,总之是往小里说,以示自谦。再者,走马观花式的随想、七零八碎的作家印象,这和“论创作”完全是两码事。“很多人喜欢谈梵高,但梵高的局限性太大,这是我的看法”, 从人无完人的角度说,所有艺术家作家都有局限性,为什么要对梵高要求完美?再者,这句话拿腔拿调,没有任何细化的论述,只是“我”的极为粗浅的印象,无法带给读者以教益,基本相当于没说。又如“小说的魅力在于其小说个性化的语言,这是小说优于其他文学形式的魅力的一种”,只要随便翻翻哪本文学理论教程,或者谈小说写作的书,也不至于说出如此经不住推敲又毫无新意的话。诗歌的魅力不在于语言?散文的魅力不在于语言?小说的语言如何优于其他文学形式了?无知者无畏,并不都是值得肯定的。作为一个在文学上有所追求的人,不可不谦恭地摆正自己的位置,对文学传统保持敬意。 谦逊的另外一层意思在于,不宜用一种全知全能的口吻作大而无当的评判。对于写作者而言,易的是故作惊人之语,难的是保持一颗平常心,老老实实地说话。《徐徐论创作03》中 写道:“我的朋友们都知道我是个书痴,与抽象潇洒派的东方文明相对应的是丰富人性化的西方文明,大概是由于我成长在中国最早接触西方现代文明的上海,所以亲近我的人还知道我个人偏向于我认为更为丰富和人性化的西方文明,其中美国文化是我绕不过去的浪漫。这浪漫属于青春,属于少年。”看似洋洋洒洒,实则言不及义。且不说里面的自恋自大,“东方文明”是“抽象潇洒派”?“丰富人性化”就把“西方文明”的特征概括了?这样的表述轻浮浅薄,远不是一位真正的作家所应有的脚踏实地、有几分理说几分话的作风。还有《一种觉悟》中用“自私”、“丑剧、闹剧、悲剧”等字眼评价中国人养儿防老思想,一棍子打死延续已久的自家传统,转而真心赞叹“优雅”的西方人,不说数典忘祖、崇洋媚外,至少 狭隘而有欠公允。作为立足中国的写作者,缺少了对历史传统的同情之理解,缺少了温暖苍生大地的悲悯情怀,很难说已实现从文学爱好者到文学创作者的跨越,往后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 ,实在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偶然间读到“徐徐文学”网站上的作品,心中五味杂陈,念及她意欲投身写作以此为业,越发想说说自己的感受和提醒。立诚存谦,这是写作者应当具备的品质,希望能与徐徐共勉。
2012-10-23~10-24
链接:“徐徐文学”网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