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自然

小自然

才三四天的工夫，苦菊就长出来了。小小的叶子贴着泥面，仿佛两只眼睛，怯生生地张望着外面的大世界。苦菊的种子来自购买《在阳台上种菜》一书的附赠，种在盛水果的泡沫盒里。经由自己的培土、播种、浇水，还有期待和守候，孕育出新的生命，这是一件多么叫人欢喜的事！

当初装修房子时，四个窗户外边都安装了不锈钢花架，准备给家里添些绿意。入住以后，果然陆续买花栽花了，而且这份热情像得了水的杂草一样，日渐旺盛。精盛、万商、曹杨等花鸟市场我都去逛过，特别是精盛花市去过许多次，几乎都不会空手离开，带回一盆盆的新友伴。看起来很宽敞的阳台外花架，现在基本被塞满了。

其实，就像人不得不面对曲折烦恼一样，花也会经历各种苦难和不幸。茉莉花悄悄干枯了，说不准是因为天寒还是缺水。海棠和两盆蔷薇同时凋零，约摸源于我的泛滥的爱心，施肥过量造成不幸。这真是很可愧疚的。对着光秃秃的枝条继续浇水，期望发出新芽来，日复一日，它们却毫无重生的迹象。当然也有生命的扩延，比如一盆虎皮兰分作两盆，原本拥挤的栀子花移到三个花盆去，等等。每棵花都获得更大的生长空间，增加了几分蓬勃的绿意。

家里有一盆大兰花，是朋友送的，悬悬展展长了好多吊穗。我前后剪了三茬，栽到盆里，很容易就能活。看到新植的兰花生出嫩叶，甚至窜出几根吊穗，心里别提有多带劲了。它们脱离了母体，成为了全新的生命。随便一盆花，经过世世代代的延续进化，活下来就很难得，由此而繁衍出新的个体，更是奇迹。在大兰花盆里，有一根输送营养的枝条已经变萎，末尾的小兰花却仍然舒展着几片叶子，顽强而得意地生长着。我把它剪下来，弄点土栽进矿泉水瓶下半截，不必大富大贵，活着就好。

还有更多花来自朋友：另一品种的兰花，令箭荷花，从大株上折下一段，然后我挪进花盆里。可喜的是，它们都长得很快活。

在小区草地挖青苔的时候，顺便得了些夹着草根的土。青苔铺在雀梅盆里，天天保持湿润，十分娱目。（当然，自生的青苔一定更漂亮，可是我等不及了。）阳台外钢架上有块砖头，压晾抹布铁架用的，我就把多出的土塞进砖头的二十个圆孔里。时时洒点水，居然长出了六七棵小草来，品种还不一样，宛然秀珍的百草园。这里比不得河边空地上舒服，但相对于墙角、石缝的艰难，或许还是很自在的吧。给点阳光水分，它们就灿烂了，生长的过程多么奇妙。无名小草可为友，枝叶娉婷亦可观。

隔窗望出去，眼前是脆生生的花草，十来米之外就是别的楼房，楼房。道路地面为光滑坚硬的水泥，绿树和泥土都是奢侈品，人工的栽植和修剪成了无所用心的应付。前段时间，小区重新铺设下水管道，我从楼下偏僻处深沟的断面挖了一些土。这些土硬硬的，粘粘的，全然不似家乡地里的土，松软而肥沃。城市毕竟是城市，在一次次的建设中，地面早被深挖过不知多少次，土里无可避免地掺杂了瓦砾、水泥块，花木在这里谈何成家，只是无奈地寄居而已。

多少回在梦中浮现出家乡的场景：清明时节，田地里麦苗返青，葱葱郁郁；炎热的夏天里，玉米挺拔向上，微风吹动，便传来叶子的刷刷声。亘古而来的土地，祖祖辈辈耕种下来，无比丰沃，连杂草都长得那么肆无忌惮……这些曾经的见闻，构成了从小对“大自然”的最初印象。睁开眼睛想想，那又是怎样的遥远！旷野，茂林，溪流，往往只属于农村，在城市，不得不面对的是水泥，噪音，空间的压缩，心灵的冷漠。每次回到家乡，都感到一种亲切的抚慰；每次外出旅游，都获得一种暂时的解脱，拥有新鲜的呼吸。在更多的日子里，则是无言的隐忍，承受。

花架上的绿色世界是别样的的山林原野，一片梦境外化出来的小自然。不时侍弄一番，个个生灵就像在大自然那样，享受阳光雨水的恩赐，健康快乐地生长。花花草草仿佛构成一道绿篱，挡住外面的喧嚣不安，让住所归于悠静安谧。

2011-7-19

窗外花架，2011年5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