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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野·宇下

初三缺失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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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二,我回到胶东半岛的老家,随即去给同族长辈拜年。来到磊叔家,只见小龙趴在炕上,手里摆弄着手机,长长的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双眼。他抬头叫了一声:“哥哥。”又继续玩手机。婶婶从厨房里出来,连忙给我盛瓜子吃。

  前几年,小龙还是藏在被窝的小孩子,转眼就成了大青年。我不假思索地问:“上几年级了?”小龙并没有回答,头发依然盖在脸上。婶婶说:“不上啦。头年过了十月一就不去了,还没读完初三。”

  我问小龙:“怎么不去了呢?”

  “那里的老师奇坏,住宿的事。”但老师为什么坏,他并不肯多说。

  小龙读的柴沟一中同样是我的母校,留给我无比美好的青春记忆。那儿教学质量不差,老师也很善良,怎么会“奇坏”呢?

  磊叔回来了。对于小龙,他带着几分无奈说:“上学不中用,就下来干活。”随即转移了话题。过后我听家人说,小龙在本村一个养鸡个体户那里帮工。

  这些年,农村生活条件不断改善,加上实行义务教育后初中免费,谁家也不会因为经济困难而叫孩子辍学挣钱。但没上完初中的学生并不少见。俺村约摸500人口,每级学生多则八九个,少则三四个,近来几乎每年都有人没上完初三就辍学。比小龙高一级的大龙,初二就退学,目前在胶州学理发;大龙再上面那级,蒙蒙是提前离开学校的,小雪先去读技校,接着又不上了。

  正在读高二的舅舅家表弟告诉我,他上初三的时候,班里少了很多人。“学习靠后的那些,班主任动员着去读技校。有的学生不愿去,班主任就不给安排住宿,每天早晚来回跑,就把他们赶回家了。”

  我去找同村的全叔聊天,他在一所中学当初三班主任。开学时他班上有近50名学生,一学期下来少了十多个。有的去上中职、技校,有的则辍学了。全叔感叹,现在的学生很难管,上网、耍手机、看大书,有些人七门课加起来只考一百来分。“咱学校还算好的,你去邻近乡镇看看,一个(毕业)班剩一二十个人的都有。”

  我问:“学校的宿舍是不是给学习好的学生住?”全叔笑了,大概是默认,也好像笑话我这个问题问得太外行。“(班主任)自己掌握呗。你安排那些差学生住校,他爬出去又是上网又是谈恋爱的,出了事儿谁负责?”过了一阵子,他又说:“现在初中老师很难当。你批评他两句,家长到上面说是讽刺挖苦;你罚他的站,又说是体罚。那我不管可中吧?”

  当然,“不管”只是气话,对于乡村的初中教育,全叔是颇为忧虑的:“初中学生能考上高中的,大概只有一半,再往上能考上大学的,也就一两成。大部分人还是到社会上去了。过五到十年,这批人不管下地干活还是出去打工,都是社会上的中坚力量,教不好他们,真是伤天理。”

  回上海许多天了,我还是经常想起头发遮住眼睛的小龙,想起全叔意味深长的话,想起我的初中母校。

                         若何(媒体工作者/上海)

   (发表于2012年2月28日《 新华每日电讯》第3版。PDF版。转载:搜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