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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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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家里有时间来玩我想和你谈心”。巢师傅的短信。直觉告诉我不要去,下星期就得交论文了,工作也还没落实,烦。临近毕业,只想封闭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翻帖子,看电影,网上聊天。不知道理想的生活是什么。要不要去?我向窗外望,天空灰蒙蒙的,路上有人撑着伞。

巢师傅的住处和剑川路只有一墙之隔,原先是传达室,校门迁走后成了园林工人的宿舍。他是组长,单独住一个房间。电视里放着新闻联播,黑白的画面,有点虚。窗前桌上多了一盆蒜苗,高过虎口,生机勃勃。“开始有两盆的,给一个同学端走了一盆。”巢师傅说。他递给我一支烟,我连忙说抽我的,他说他的有劲。大前门,许多年前就有的老牌子。

黑皮肤,深皱纹,支楞的头发,巢师傅让我想起罗中立的《父亲》。雨天不用上班,下午他去了北桥的妹妹家,在那边吃晚饭。骑车不好走,裤子上溅了很多泥;上衣是一件深蓝的中山装,板板正正。工作之外,巢师傅大都呆在住处,做饭,看电视。偶而去妹妹家,那是很难得的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漫无边际地聊。窗子没关,外面是一条水泥路,不时有人走过。乡下的夜晚也这样吧。一辆红轿车停下来,司机探出脑袋问:“麻烦问一下怎么出去?”巢师傅道:“往前走一点就是校门。”他转而对我说:“是我们安徽的。”好眼力。我再向窗外看,车已没了踪影。

巢师傅有三个孩子。儿子在上海工作,即将结婚,房子买在县城,三室两厅。“当初我说两室一厅就够了,儿子说不行,要大一点,预备着两个老的一起住。”巢师傅吸一口烟,眯着眼睛说,“我有七间大房子,还要去住他的干什么?不过,大一点就大一点,隔段时间可以去住几天。老的小的天天一块儿住,关系再好也不是那么回事,你说对吧。”我点点头。巢师傅妻子当老师,儿子生下四十天她就去上班,是他把孩子拉扯大。“儿子长得比我高,比我俊。那次他过来,睡在我床上,我不睡觉,就看着他。平时我对他很严肃的。”巢师傅脸上泛着红光,快乐和烟雾一起在屋子里弥漫。

“你怎么不成家?”巢师傅问。我说可能缘分还不到。他说:“还是你们这个时代好。我结婚前和老婆没见过几次,走在路上都不认识。我儿子他们,”巢师傅伸出三个手指头,压低了声音说,“已经同住了三年。”我苦笑。巢师傅只比我大十五岁,都快抱孙子了。他说,在上海买房子难,贷款不知道要还多少年,“生活真是不容易啊。”

离后勤集团的春节晚会还远得很,巢师傅已把快板词编好了,最近还动手做了两副快板,准备到时候好好表演一番。快板响起,惊醒了椅子上的猫,伸了个懒腰。他早已把词背得滚瓜烂熟,里面串起工人努力绿化校园、参加技能比赛得奖、劝诫学生好好学习等内容,很朴实。快板响声清脆,声声入心。

这一夜,我好好地做了一回听众。

巢师傅要骑车送我,我说不用,穿过桥洞就是宿舍,以后有空再来玩。雨还在下,我慢慢地往回走。天不冷,路灯昏黄。

 

                               2007 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