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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掀开那一刻 ——读张生小说《外滩》 ( 返回 )
话说前几天去文庙旧书市场买了一大摞书回来,其中一本是2001年第6期《收获》。我毫不犹豫地花出五块钱买下这册过时的杂志,不仅因为目录里出现了余光中、余秋雨、贾平凹等如雷贯耳的名字,更因为其中收有张生的作品《外滩》。他的作品很有味道的。看名字好像一篇记述外滩今昔的散文,实际上不是,它被归在短篇小说的行列里。 故事发生在2000年12月31日晚上。读了好大一会儿,还看不出作者想要讲什么,只是在拉家常,能透露出的意思是裴宁要到外滩和老同学董小雄碰面,迎接新年的钟声。那边熙来攘往,一派节日的喜庆与嘈乱。裴宁与几年没见的女同学王晶偶遇,故事出现了第一次的波折。她曾经是众多男生心仪的对象,包括裴宁和董小雄,如今她单身,依然楚楚动人。自然而然的,裴宁心中起了欣慕的涟漪。大大咧咧的董小雄来了,惊喜于同王晶的重逢,好心而慷慨地要裴宁抓住机会,来个世纪之交。三人在酒吧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到外滩防汛墙上迎接新年。裴宁和王晶手牵手看烟花,董小雄肚子疼,去厕所了,临走还不忘提醒裴宁照顾好王晶。 读到这里,诸位看官可能感到故事平淡而寻常,莫非,裴宁和王晶真的会在这不同寻常的夜晚开启新的感情?一个戴红鼻头的小丑打破了这种平静。他先是站上花坛,把正在享受夜色的两个人挤了下去。这小丑带着面具,拿着充气的榔头,非常兴奋。他还敲击王晶手里的气球,并锤打她的头,嘴里哇啦哇啦大叫。王晶心有不快,裴宁更是异常恼火,拿刚买的小手电捅向小丑。这醉醺醺的小丑应声倒在地上,头被花坛边沿磕破,汩汩流血。裴宁掀开小丑的面具,王晶禁不住惊叫起来:“董小雄?!” 如果说之前的情节来得平静舒缓,那么在“小丑”从初次出现到面具揭开的短短时间里,故事则急转直下,使得读者的心骤然绷紧,甚至呼吸也改变了节奏。怎么会是他?读罢全篇,合上书卷,才会慢慢的回味:原来是这样,董小雄并不是看上去那样粗线条,他只不过在用属于他自己的方式表达他的爱恋与失落。个中蛛丝马迹,作者早已在不经意间一一交待。 毫无疑问,裴宁不仅对王晶心有好感,而且这种欣慕由来已久,热度不减当年。在校期间董小雄为追不上王晶自罚十三个俯卧撑时,同舍的裴宁一点起哄的意思都没有,他心里难过着呢。多年以后偶遇,王晶在他眼里越发漂亮了,是“最有劲”和“最没劲”的女人——心有所恋,当然“有劲”;恋而不得,可不是“没劲”么?在热烘烘的酒吧里,王晶脱去外套显出优美的线条,过马路时抓着他的手,更让裴宁意漾情迷,心怦怦直跳。所以读者一点也不用诧异,一个老外举起酒杯向王晶暗送秋波的时候,裴宁摇摇拳头向他表示警告,就像守土有则的护花使者该做的那样。后来他和她手牵手站上花坛看烟花,在心底希望时间就此停驻,几乎是对爱情的宣言了。这样的夜晚,和钟情的老同学——也可以说是新恋人——在一起,多么惬意,多么迷人! 其实,大大咧咧的董小雄,何尝不是对王晶情有所向?当他在电话里听裴宁说王晶也在场时,嗓门不由变大了一些。见面的时候,他紧握着王晶的手,口口声声说对自己来晚了表示歉意,实际该是内心爱慕的表达吧。这些,是通过王晶痛得叫了一声体现出来的。当董小雄责骂警察不管游客乱穿马路时,另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他当然看在眼里,疑惑中夹杂着一丝不快。当初自己决意要追求的人,居然在和另一个男人眉来眼去。眼前这一切,带给董小雄多么大的触动,他真的动情了,说自己“强颜欢笑”,还唱起了舞女在唱的《夜上海》。他问裴宁,和王晶有没有戏,裴宁摇摇头说不知道,里面包含着努力争取、听天由命的意思,这也让董小雄打了个趔趄。他对这一切都介意,只是,眼前的男人是他的哥们,已经占先了,他只能藏起心中的好感,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当董小雄看到两个人牵手看烟花时,捂着肚子借故离开。他要王晶呼吁在外滩建最豪华的厕所,还让裴宁照顾好王晶,这样的调笑打诨与刻意置身事外,可不就是另一种在乎吗?面具掀开的那一刻,真相大白,回望之前的种种细节,一切都明白了。 其实,《外滩》正是因为前戏非常足,高潮部分才来得让人神魂颠倒,经久难忘。为什么裴宁一下子就把董小雄戳倒了?还记得开头提到的么,手电筒有筷子那么长,拇指那么粗,中年妇女拿起它往水泥墙上撞了一下,质量相当过硬,换个场合,它就像是凶器了。何况,裴宁早就向往与犯罪分子作斗争,身为警察,虽然做的是文职工作,却一直锻炼身体,练习擒拿格斗。作者早已织好了细密的网,严丝合缝,滴水不漏。又如气球、充气棒槌和面具,文中早就多次提及,周围有人在玩,董小雄还在小摊前停下来买了两个气球(这也看得出他对王晶的好感)。因为玩充气棒槌的人很多,所以开始读者很容易认为那小丑是某路人;掀开面具看,是董小雄,完全在情理之中。还有裴宁的电量不足的手机,最后终于没电了,越发衬托出他的绝望和无奈。最后那“淡淡的火药味”,属于新年到来时的烟花,又何尝不是面对同一个女人时,两个男人之间的对立与较量? 此时,新年的钟声又将敲响,距离小说里故事的发生已整整十年了。我的心似乎到了外滩去,想那那穿着紧身毛衣的女同学,那红鼻头的大大咧咧的小丑,那绚烂烟花之下的淡淡的火药味。十年之前,正值世纪之交,那个夜晚让人兴奋,让人疯狂。如今,我在回想小说过程中度过了这特殊的夜晚。面具的揭开似乎一个隐喻,让人惊讶,又顺理成章。在年轮即将更替之际,我体悟到了时光的无情流逝,好的文字中的灵性与机巧,还有包藏着难言之爱的生活的无限兴味。
2010-12-31 深夜
2001年第6期《收获》杂志书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