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乱

开学典礼是在操场上进行的。今年学校扩招，新生有好几千人，这样一来，原本并不宽敞的操场便越发显得拥挤。大家席地而坐，感受着这种庄严的仪式。人群背后是紧闭的校门和繁忙的公路，前边是花团锦簇、彩旗招展的主席台。马校长站在台上，慷慨激昂地宣讲他的欢迎辞。

“如果我有一座加农炮，一定轰死这个龟儿子。”老吴扶着长焦镜头忿忿地想。正当校长捂起嘴巴打喷嚏的时候，他不失时机地按下了快门。

五年前，老吴是学校宣传部里的干事。儿子小吴考大学成绩不好，把文艺特长、优秀干部等能加分的项目全算上，离分数线还是差了一点。老吴塞给教务主任老马一个厚厚的信封，想让他给儿子开个绿灯；不知是因为风头太紧还是因为一万块钱太少，老马把信封原封不动地退给了老吴。老吴好不郁闷。他听说，市里有个什么人的远房亲戚，成绩比小吴还差，结果却能上这所学校最好的专业。老吴觉得老马不是东西。如今，当初的老马已经变成马校长了，老吴却还是一个宣传干事；高中毕业后的小吴一直在社会上闯荡，去年刚考了驾驶证，在一家化工企业里当司机。

透过低矮的绿篱笆，小吴远远就看到了挎着大相机、带着黑摄影帽的爸爸。台下的人都在悄悄地听讲，唯独老吴站在操场上神气活现。他按了喇叭，希望爸爸能回头看一眼他开的大卡车。

那声鸣叫太响了，开会的新生纷纷扭头来看。他们看到了什么呢？一辆摩托车受了惊吓，歪到一边去了，装着化工原料的大卡车和迎面开来的水泥车撞了个正着。大卡车翻倒在路上，一股白烟升了起来。

“同学们！你们是国家的栋梁，是时代的弄潮儿……”听到响声后马校长抬头望了一眼，看到后便有人站起来了，没怎么在意。他声音提高了几分，继续向下念稿子。

林书记看情况不妙，赶紧示意马校长停止演讲，应付校门外的车祸。马校长轻轻挥了挥手，又把手停在半空，希望他能沉住气，让初来乍到的同学们听到他的教诲。

人群里出现了阵阵的骚动，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了，慢慢涌向校门口。不知有谁喊了一声：“好像有毒！”大家便争先恐后地往外挤，操场上沸腾起来。

“同学们，现在情况比较紧急，”林书记从校长手里抢过话筒说，“请大家镇静，沿着主席台两边的门有秩序地离开……”尔后，他带搡两个老师去门口那边指挥了。

老吴年纪大了，背着笨重的相机也不灵活，一不小心就被人群挤到了，成了一粒铺路石。学生散尽后，等救护车感到操场，老吴已没气了。

后来，林书记鼻粘膜受了刺激，去医院治疗了两个月。马校长因为工作不力被撤了职，而小吴因为违反交通规则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