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草芊芊且当花

弱草芊芊且当花

上次从家乡到上海，我的行李箱足有42斤，除了面鱼，最重的要数一包土。这是从村后我家麦地头挖的，松软又有质感，带着点金黄色，看上去十分肥沃。我还从家里带了棵新生的君子兰，打算栽在盆里。在上海搜罗的土不顶用——楼下有绿化，那土太粗糙了，沙砾奇多；从花鸟市场买的土太轻，看上去像肥料，不存水。还是自家的土底实。

栽君子兰用了一盆土，放在自家。土还有别的用处，种更多花。去年来新办公室不久，我买了一盆观音莲回来，分成几株，存活下来不少；眼看那棵最大的又分出好多，耷拉在盆边沿，简直摇摇欲坠，我便再次给它们分家。旧花盆里的土倒出来，跟新土搀和着用。好家伙，居然拔下三十个新苗。我把十棵较大的分别栽在小花盆和矿泉水瓶底，其他的插进大花盆。这样又用去不少土。

逛菜市场的时候，看到有旧花盆，我就买回来，渐渐地攒了不少。有了土，事情就好办了。去年朋友给新居送来一大盆兰花，十分旺相，我剪下几枝，栽成两盆。虎皮兰原先有两盆，一盆因养护不慎死掉了，很可惜，另一盆里有几株，索性再分作两盆。一来二去，土就用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小捧。消耗的速度比吃干粮快多了，很多面鱼都还堆在冰箱里呢。

一棵花就是一个小生命，看着它活着，在慢慢生长，便觉心里很踏实，自然而然地为之感到欣慰。凝望着，是默默的交流，爱恋之意在空气里流淌。花不分贵贱，活着就好，天天和它们陪伴在一起，赶跑了孤独。

家里阳台上的花架渐渐变得壮观了。大头兰已在上海生活十年，是我读大学的时候从家乡带来的。去年有几个月它没晒着阳光，叶子修长，有点病态。今年开春就搬到室外，如今叶片又亮又壮，还窜出两个花苞。月季分成两盆，叶子还不大，枝上就结了骨朵。菊花剪去了老枝，新株又已长高。最神奇的要数虎刺，去冬雪夜着了冻，叶子一夜之间全部枯萎，我都以为它牺牲了。赶紧搬回屋里，依然浇着水。随着天暖和起来，虎刺居然又冒芽了。遭受大灾却起死回生，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办公室里的花也越长越多。买来的君子兰从容安稳，喜怒不形于色，传递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意思。豆瓣绿是和同事一起分株的，一盆变两盆，各自长势喜人。兰花来自我的上个东家，当初剪下来插进水里，后来移进纸杯，再挪到花盆，换单位之后也带着。它要求不高，常喝水就行。还有一棵辣椒，自己从花盆长出来，居然结了一只通红的辣椒，色浓欲滴。当然，花丁最旺的要数观音莲，有了子辈甚至孙辈。十几盆花一字排在窗台上，可不是军容齐整的仪仗队？太气派了。

开春之际，矿泉水瓶里的观音莲多了个伙伴：一棵翠生生的草。小草紧贴着瓶沿生长，根一直扎到瓶底，浓密的根须清晰可见，甚至随瓶底的形状而凹凸起伏。瓶子存住浇来的水，小草就靠这些水的滋养而存活。花好看，绿得透亮，娉婷娇美；草也好看，细密柔嫩，楚楚动人。这条命是草自己挣来的，坚强又结实，活得十分张扬。我不由想到一首歌《野百合也有春天》，罗大佑和孟庭苇都唱过，很动听。花世就是人世的缩影，卑贱者自有尊严，自有精彩。

家中新栽的君子兰也呈现了不凡的气象。浇水后不久，土里发出十几个新芽。看那花茎细若发丝，却撑得起两片小叶。水浇下去，歪倒了，第二天又直立起来，每天都有新模样。君子兰生长十分缓慢，有了小草，便觉这盆花相当耐看。

有花草相伴，寻常的生活更多几分灵动。在无言的对视中，寂静生出许多绵长的意味来，无比美妙。那还有什么理由不栽植呢？下次回家乡，一定要再带些土过来。

2011-4-9

2011年2月27日，矿泉水瓶底的观音莲和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