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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人的大事 ——读乔叶《最慢的是活着》 （ 返回 ）
这个小说很带劲。每一节，每一段，每一句，都松散柔软；合起来却又绵又韧，有力量。从头到尾，都在说自家的事：奶奶，爸爸，妈妈，两个哥哥和嫂嫂，姐姐，我。写奶奶的生命传奇，我和奶奶的亲情故事。我和奶奶有过对抗，随着时间的推进，我在和奶奶逐渐靠近。我活在奶奶的隐蔽下，身上流着她的血。她的言行性格烙在我的心底，忘不了，就像钉子入了墙，锈也留在里面。奶奶去世了，我发现我变成了她。 说起文明的传承方式，容易想到的是文献资料，博物馆，那里保存着远古以来的人类记忆。自然，不能忽略的途径是身口相传。人看待世界的方式、生活习惯等都是从祖辈那里传下来的，在进化的链条上，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我从小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她是各种风俗、观念的承载者，也可以说，是历史的化身，是推动世界运转的能量之源。我的思想、我的活法无不受到了奶奶的影响。这些，都在耳濡目染之中完成了。 社会是令人成长的催熟剂，远离家庭之后，受着社会的磨炼涤荡，我更认识了奶奶，她的包容，她的坚韧，她的担待和勇气。虽说奶奶会违逆我的意愿，可是，她不狠，不坏，她的心眼那么善良。年轻时我会不服，和她对着干，多年之后我理解了，奶奶有她的理由，确实就该那么做，换作我也会那么做。 奶奶不动声色地给我冲鸡蛋红糖水，什么都瞒不过她，可是没关系，她看得过去。关于毛干部的那一段，紧张极了，又微妙极了。是较量，针锋相对；是和解，推心置腹。她的世界敞开着，大得没有边界。两个哥哥进监狱那阵，哪怕奶奶口里已说不出三个字以上的话，还是艰难地跟我说“嫁了”，不让我的两个嫂嫂守寡。她的心里一直很亮堂，感情的克制保持到终老。奶奶去世了。她却又在我的身体里复现。这时候，我成了链条上的另一环。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自家小事；合起来，却是大事，一生一世的大事，生生世世的大事。我和奶奶，就这么对峙，观望，携手，最终化作一体。这小说写得好啊！最慢的是活着，可不是么？生命和生命相融合，奔流向前，无休无止。
（《最慢的是活着》，原载《收获》2008年第3期，2008年第23期《新华文摘》转载。）
2009-3-24
黄河壶口瀑布 图/fruitsug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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