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我的爱

回来，我的爱

座谈会结束已是十点钟。我原以为发个言就可以溜走，出去感受成都的夜色，哪知坐下以后屁股上就生了根。老总新上任，想听大家对工作的意见，不管哪来的神仙，都给他面子，何况，各路发言都相当生猛，听来十分带劲。老王和小闯也脱不开身，被拴着做会议纪要。这么一来就拖得很晚了，加上白天开了一整天的会，倦意阵阵袭来。我不禁问老王：“还要不要出去？”

“去呀，要不然闲在宾馆里干嘛？”他不假思索地应道。

小闯请示了领导，会议纪要可以等回头再整理，不必今晚拿出定稿，反正已经记下了各人的发言。他说，大家好不容易见面，一定得出去喝酒。

加上我和甘叔，四个人一起前往耍都小吃广场。天似乎有点阴，地面也是潮湿的，大雨没落下来，空气中翻腾着一股热气。耍都就在武侯祠大街附近，刚到成都那晚，我们去喝一品粥，顺道在耍都逛了一圈，发现是个消暑的好去处。两边小吃摊、烧烤店、酒家鳞次栉比，街面上摆满桌椅，仅留出一条窄窄的小道。店家手里拿着菜单，热情地张罗每一拨过路人。我们在一家名叫土鳝鱼（火巴）泥鳅的露天店找位子坐下了。

甘叔问有什么当地产的啤酒，服务员说没有，这不免有点让人扫兴。青岛、百威多的是，那就随便上几瓶吧，再来一些牦牛串、羊肉串。炒菜就不必点了，大家肚子里都不饿。我有点口淡，另外要了一串烤韭菜。

磨盘大的风扇在桌边吹着，送来了清爽，让人飘飘然。几杯下肚，脑袋不由摇晃起来，嘴巴上的闸门也都掀开了。

伴着悠扬的吉他声，一阵生涩中带着甜润的歌声飘过耳畔：“回来，回来，我的爱——”循声望去，一位个子不高的姑娘在为邻桌献艺。借着音箱的扩散，歌声如礼花，在静寂的夜空徐徐绽放。她忘乎所以地唱着，风扇吹起她的长发，T恤衫的飘动不时勾勒出清晰的身形，更多几分含蓄和妩媚。

成都，我哪知道今夜会和你如此相逢？曾经有过的想望和期盼，早已远去了，登机之时，我不过以为来这里完成公干，哪里料到会这般撩拨起飞扬的思绪！“回来，回来，我的爱！”一曲终了，我远远地为姑娘鼓掌。

“看上眼了是不是？喜欢就把她叫过来，你来唱上几首！”甘叔把目光转向我，老王也连连附和。我说：“别闹腾，都已经半夜了，稍微坐一坐，还是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急什么？！”甘叔不以为然地说。

这时小闯电话铃想了，是阿晨。“我们在耍都，就是那天一品粥店旁边的小街，你赶紧过来吧，我们就在路边！”

阿晨之前在宾馆赶一份材料，很快就赶过来了。他说不必再要吃的，喝点啤酒就行。“你们在聊什么呢？”甘叔瞅瞅远处又指指我，忙不迭地说：“看到唱歌的小姑娘了没？这青年都看得入迷了！”阿晨爽快地说：“那好，赶紧叫来，我请客！”

姑娘背着吉他、提着音箱款款走来，热情而客气地问：“哥哥，要点首什么歌？”几个人合计一阵子，先点了《我只在乎你》，接着鼓动小闯唱《大海》。后面高潮部分唱不上去，个个声嘶力竭。甘叔拿竹签敲空酒瓶打牌子，一声响过一声。我翻开姑娘的插页歌本看，上面工整地排着圆珠笔抄的歌词，还标着吉他按弦的符号。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出来了，高高挂在上空。我便点了《月亮代表我的心》。

在这沉沉的夜里，月亮越发显得明朗，透彻，晶莹。我端着歌词轻轻唱，他们也都一起来。邻桌的人只顾喝酒，好像我们的表演或者噪音根本不存在。四下是灯火通明的店铺：渔夫烤，家常菜，乐山烧烤王，老妈兔头……

我问姑娘：“你是音乐学院的大学生吗？”她说：“哪里呀，哥哥真夸奖，我是业余的。”阿晨跟了句：“自学成才，厉害。”甘叔问：“你是不是川妹子？”姑娘答：“我家是湖北的。”她抹抹头发，娇羞地笑笑，又启口问道：“哥哥，要不要再点一首？”我连忙说还是不要了，该回去休息了。

“我再送几位哥哥一首吧。”姑娘抱着吉他，唱起《恰似你的温柔》。她的嗓音和缓轻盈，声声入心。我又一次打量她，浑身没戴一件坠饰，别有一番素面朝天的美。风扇吹起她松散的头发，不时拂向清秀的脸庞。

凌晨一点钟了，我们踉跄着往回走。耍都毕竟名副其实，子夜时分，还有不少人在纵情吃喝。成都会留意这五个匆匆过客吗？不知道，我跌跌晃晃，迷醉得一塌糊涂。抬头再看，天空净朗，明镜高悬。最洁何如今夜月，无偏无遮照人寰。耳边分明又传来阵阵熟悉的歌声：回来，回来，我的爱……

这一夜，正是七月十五。

2011-8-25初稿，次日删除739字，期三年后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