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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华的梨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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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圣华常想起家乡的小村。

那是山东丘陵地上的一个山村,被一圈梨树包围着,村里人都不知道这些梨树有多大年龄。圣华爸爸的爷爷曾说,他小时候梨树就已在长着了。年年岁岁,小村仿佛捧在梨树的掌心里,安谧,悠然。

圣华的童年,就是伴着梨树度过的。春来梨花开,村庄顿成一片如雪如云的世界。天地变作一团混沌,梨花成了生活的底色。圣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也说不出梨花有多么好。岁岁年年,它们就在那里。

天慢慢热起来,梨树的叶子变得浓密。夏夜,村里村外都黑魆魆的,伸手不见五指。梨子才长到拇指尖大,圣华就想去搞来吃。馋啊!看护梨树的老头儿吸着旱烟,四下转悠,烟袋里的火星一闪一灭,老远就能看见。梨树林的些许动静,都逃不过老头儿的耳朵,哪怕有细微的声响,也会引起他的警觉,重重地咳嗽一下,意思是说:“别来偷我的梨子,我在这儿看着呢。”

若有其他乘凉的人路过,便会还一声咳嗽,仿佛说:“别起疑心,我只是从这里走一趟,不是偷梨的。”

梨子熟得很慢。圣华馋虫老是作怪,去邻村偷杏子、偷桃。晌午正热的时候,大人多已睡着,圣华麻利地爬到桃树上,折断一块枝子,下来扛着就跑。凯旋的时候居多,不过有一次被老太太追到村里,查出了他的劣迹。校长紧急召集同学们返校开会,强调纪律,绝不允许偷瓜摸枣。圣华被揪到台上去作检查,成了反面教材。他清楚记得,因为没鞋子穿,检讨时只觉得地上都是烫的。

大生产的年代,梨树好生生地长着;到家庭联产承包的时候,梨树被分给户里,许多人家不善理种,梨子产量不高,就把树砍倒卖钱。没过几年,成片的梨树全没了。

调皮的圣华学习不赖,一步步走出山村,在京城安定下来。得知梨树不复存在,痛心疾首,却又毫无办法。他学过桃花源的故事,但在他心目中,梨花村比桃花源还要美许多倍。这是实际存在的,融在他的生命里,抹不去,忘不了。

圣华写得一手好文章。近几年,他忙于管理和经营,疏于动笔。因为工作压力很大,才到中年,头发已有几分斑白。夜里躺下来,他的心不禁就回到梨花村去,想那漫天的白花,青葱茂盛的叶子,还有忽亮忽暗的烟袋火星。如今,圣华感慨,好酒好菜没什么希罕,穿好住好都不在话下,而童年却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切,是开会之后我在宾馆里听圣华说起的。他足以自豪的东西有很多,比如往昔的大块文章、精彩版面、系列丛书,甚至还有家里养的大狗(那是圣华去年九月底捡回的,取名张国庆)。不知怎的大家说到梨树,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讲得滔滔不绝。

我问:“梨花村的风物旧事那么美好,为什么不写下来?”

圣华摇摇头说:“下不了手。不管怎么样,写不出那股精神气儿。”

可不是么,我们心里都会宝藏着和童年有关的人、物、事,放电影似的一遍一遍在脑子里过,情到浓时拿出来与人分享。可以浓墨重彩地说,可以轻描淡写地说,甚至可以夸张调侃地说,但怎么说都说不尽,常留心底,情韵绵绵。

 

           201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