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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癖的老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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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江做东请客，问大家喜欢喝什么酒。

众人回应，“你平时常喝什么，就看着点吧。”

老江道：“我是爱喝酒，不过这里可能不卖。”

话里还有话，众人便饶有兴味地听下去。原来，他喜欢葡萄酒，专门备了橡木桶，买下九百斤葡萄，自己酿着喝。

“不知你自酿的葡萄酒口感怎么样？”有人问。

“还行，”老江笑眯眯地说，“比市面上卖的长城干红要好一些。”

他老在行了，说来一套一套的。“葡萄酒一定要装在橡木桶里，时间越长越好，要喝的时候再分装到瓶子里。下次有机会请大家到我藏酒的地方，尝尝鲜。”他还准备在空地上栽些葡萄，专门用来酿酒。

除了葡萄酒，还有茅台哩。价钱高一点没关系，就是喜欢。

老江说，“茅台是酱香型的酒，不怕放，越陈越香。”

旁人又问：“你家里放了多少？”

“不多，就几百瓶。以前茅台便宜，不像现在，贵得没谱儿。上去几年，才三百来块一瓶。现在都翻了五六倍了。”

大家好奇老江是干啥的，腰包这么厚实。原来，近些年他在大学里，搞科研项目，路子活，所以手头充裕得很。他曾是第一批用上大哥大、开上小轿车的人。现在呢，在一家民办大学当校长。

老江总是乐呵呵的，作为校长没有一点架子，眉宇间却透出一股富足之情。兴趣深到一定程度，成了癖。他肚子里有货，所以气场也大，很是自在。

宾客们不无羡慕：“屯下这么多茅台，你赚大发了。”

老江则说，不卖，留着喝，钱赚多了又有什么用？得知旁人有数年前的茅台，他愿意用几瓶新的来换，因为，茅台越放越香。

简直是个传奇。来宾疑惑：“你不会还有别的投资吧？”

老江又笑了。他早年在江西，看到农村里翻修房子，就把旧木材买下来。外貌破破烂烂，其实是很名贵的树种，硬，结实，现在都成国家保护植物了，不让砍。他和朋友合买了一卡车，放在青浦工厂的仓库里。当初是半买半送，现在不知贵到哪里去了，根本没货。前些时间，他和朋友请木匠做了两对椅子，光用工就是一年，漂亮得不得了。假如要买，没个几十万根本下不来。

“不卖。留着自己用呗，或者送给朋友。卖了钱又能怎么样？”

老江的故乡在安徽绩溪。很久以前，他爷爷把老宅拆掉，盖了新式的房子；前几年呢，老江又一次把房子拆掉，盖起有古味的新居。他觉得这样住上去舒服。

但老江还是懊悔，感到可惜。“当时我爷爷盖房子，那些钱能买一千瓶茅台；我盖房子的钱也能买一千瓶茅台。如果我爷爷当初把盖房子的钱买茅台，房子现在价值翻了几番，留下来的茅台更成无价之宝；我再补上一千瓶，咳——”

是不是癖到家了？想事情的出发点离不了茅台，老宅。财富多寡在其次，生活品质才是重要的。敢情是解决温饱之后，就想怎么让日子过得有意思。

对老江而言，当校长远非终点，倒像是某种过度。之前，他甚至想过回家乡，接手一家差点倒闭的宣纸厂。他也好这个。家里储了成吨的宣纸，几十刀几十刀地分送给朋友，现在还留一半。用俗人眼光看去，剩下的这些也比原价高 得多。

那天来宾多半驾车，以饮料代酒，老江和几个客人喝了黄酒。在我，听老江的故事比喝什么酒都尽兴，留下了绵长的回味。

           2011-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