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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老汉 ( 返回 )
小时候的节日真是多极了,暑假和寒假自不必说,农忙季节还有麦假和秋假。过完年开春是寒食,可以荡秋千,初夏时节迎来五一和六一。曾不明就里地想:这两个数字紧挨着,中间为什么要隔那么久呢?五一开运动会,压根想不到和劳动有什么关联;六一则演节目,完全属于孩子们。 我所在的董家庄很小,总共只有几十个学生,过六一都是到外面去。包括选拔节目在内,幼儿园时去过镇上,小学里去过邻村的朱公、李家庄、王家庄和马旺。其实升入初中之前总共没几个六一,六个或者七个?回想起来却觉得盼了好多次,过了好多次,贯穿了整个童年。排演过的节目有独唱《采蘑菇的小姑娘》、说唱《唐僧骑马登那个登》、合唱《亚洲雄风》等,都在嘴边上。 记得二年级去王家庄的树林里过六一,他们学校利用地主之便,表演到一半,重新开始演,最后却还是得了第一。我们非常不服气,回家路上喊出“董家庄大败王家庄”的口号,年少意气呀!学校给每人发一条手绢作为鼓励,珍惜了好久。 印象最深的,还数短剧《四个老汉》。 三叔是董家庄小学校长,有点音乐细胞。他编了四个老汉的故事,让四个男生假扮老汉又说又唱,他在旁边用二胡伴奏。剧情大意是上级颁布了某德育大纲,小学生受到感化教育,老汉们各自讲述孙辈的变化。开头是这样的: 老汉甲:【缓步上场,唱】老汉我今年六十三,忽有一事记心间。学校里把那德育抓,俺把好事来宣传。 老汉乙:【上场,招手,白】唉——那不是张老三吗? 老汉甲:【白】我说李老四呀,我那淘气的小孙子…… 那是1989年,我上三年级,在剧中饰演老汉乙。甲是张培利,丙是文武,也都读三年级;丁是国金,好像上二年级,但年龄和我一样大。四个老汉身穿厚布衣服,头戴棉帽,脸上佩带假胡子,手里拿着蒲扇、烟袋等。学校根本没有什么经费去置办服装道具,全都是因陋就简,各人自己解决。我记得我用的烟袋锅子是向爷爷借来的。 六一节早上,全体同学到学校集合,然后步行去马旺小学。那段路总得有七八里,经过李家庄和王家庄,蹚过一条河,翻过一座岭。但没有人觉得累,能够走出村子本身,就是盛大的节日,且不说能看到同龄人表演的节目了。一个片区有好几所小学,为了过节,都来到马旺小学的露天操场上,围出一块空地就当舞台。——我清楚地记得,听学习赖宁报告会也是在这里。 小孩子扮老汉会有种奇特的逗乐效果,师生观众看得前仰后合。四个老汉说一阵,唱一阵。开始下一小节之前有段间奏,二叔用二胡拉出来:索索多,多来多,咪咪来多多来多。四个老汉排成一列,迈着蹒跚的碎步走动。结尾是这样的: 老汉甲乙丙丁:【合唱】四个老汉笑呵呵,×××××××,×××××××,越想心里越高兴。那个越高兴,唉嗨呦啊,唉——嗨,唉——嗨,唉——嗨,呦,呦,呦。【缓步下场】 过六一不仅是节目的展演,还是各学校文艺实力的竞赛。在一堆独唱、合唱节目中,《四个老汉》以其独创性和趣味性脱颖而出,摘得第一名。这也是董家庄小学在历年所获的为数不多的头等奖,不仅发到奖状,还得到一台小地球仪作为奖品。 演节目对孩子的表演欲是一种极大的满足,难怪会盼了又盼,事后过了若干年仍然念念不忘。有点遗憾的是,剧本已经背不全了,只记得开头和结尾的几句。当时是二叔刻了版复印给我们,小学毕业后我清理旧书,估计早已一并化作了纸浆。获奖证书由学校收着,后来再没见过;那台小地球仪放在仓库里,我们没能玩几次,落满灰尘,塑料纸翘起了边,怪可惜的。 九十年代后期若干乡村学校被撤并,董家庄小学也难逃厄运,空关了几年,我家曾在里面种庄稼种菜。后来被村人用四千元买去,改建后当了住房。 作为导演、编剧、伴奏的二叔还当着小学教师,差几年就退休了,耳朵聋得厉害。四个老汉之中,国金后来转学到了县城,好像上初中后就再没见过面。张培利从高中去当了兵,也几乎断了音信。只有文武一直联系着,本来就是邻居,一起念完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期间也每年都见到。他上的是军校,毕业后在部队里发展。 现在想想,三年级只是个小小孩,啥也不懂,可当时分明在想事情。从电视里听到“绝食”,心里就纳闷: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不吃饭呢,那不会挨饿吗?带着若干疑惑,慢慢长大了。如今虽然不是短剧中唱的“老汉我今年六十三”,也是三十六的半老汉了,为什么却觉得自己是扮演老汉的十岁小孩呢? 下一代的孩子在成长,我辈不可避免地步入老途,只是过六一的故事长久装在脑子里。那年景照相是稀罕事,不知是否镇上的摄影师邱强拍了活动照片,文武的妈妈当老师,拿回两张,我要了一张,留下一份少年的切片。文武小学毕业时改了名字,两字合为单名。上个月我去北京出差时见面,他基本确定调到总参,为副团职中校;他的女儿已是当初我们排演《四个老汉》的年龄了。
2015-06-01
《四个老汉》剧照。1989年6月1日,马旺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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