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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故人 ( 返回 )
汽车在曲折的延安高架上穿行,外面是被灯光装扮着的高楼森林。一轮将满的月亮点缀在不高的夜空里,淡淡的,柔柔的,像画上去的一样。两边也有车来来往往,被窗户一隔,嚷静各别,宛然两个世界。陈丘告诉王师傅:“把我送下后,你去万方酒店那边等我。我乘地铁带客户过去。” “怎么?”王师傅禁不住回头望了陈丘一眼,看到他正盯着挡风玻璃,神色凝重。王师傅忽然后悔不该这么问,领导的想法总归不会错的,或许是这位客户不同寻常。他赶紧自我解嘲似的说:“我知道了,陈经理。” 虹桥机场在上海西郊。或许是周末的关系,靠近机场高速出口的地方有些堵。从停车场走出来,陈丘赶到接机大厅,看看表刚好九点零五分,预定的航班抵达时间。按照电子显示屏的信息,飞机已经落地了。他守在旅客出口,搜寻李蕙兰的身影。 这次李蕙兰从省城到上海,是要出席公司为多功能胃窥镜销量突破一百台举办的顾客联谊会暨新闻发布会,她作为该仪器的研发工程师,要发表一个主旨演讲。此前,公司老总已经从北京飞过来了。陈丘所在的公关公司承办这次活动,本来下属已安排好包括接站、送站、活动现场的各个细节,只是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他还是愿意放下医疗部经理的架子,亲自迎接李蕙兰的到来。 两个出口并排着,陈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生怕李蕙兰溜走。从大三那年到现在,十几年了,一直都没再见,她变了吗?一个白头发的老妇人拖着行李箱,健步如飞,大红格子短袖上衣尤其引人注目。穿西装打领带头发锃亮的青年,他是干什么的?上市公司高管,还是房屋中介公司的办事员?这位女士穿着人字拖鞋就上飞机了,黑色的褶皱短裙,一只金色的心型项链坠,半掩在胸前的低凹处。她身边的小女孩突然跑向前,隔着栏杆张开了双臂:“爸爸——” 李蕙兰怎么还没出来?已经九点十五分了。陈丘想,就算取行李,也该差不多了吧?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他拿着手机摩挲一阵子,转而想,再等等看。既然说了是九点零五分,多等一会儿也无妨,毕竟朋友一场,这点默契还是该有的吧。 读高中的时候,两个人就互有好感,过生日了送卡片,临近寒暑假了借书,想着法子多打交道。哪怕课间做操远远地望一眼,也会觉得甜蜜异常。李蕙兰的村庄在陈丘村西边,每当陈丘看到路口的歪脖子老白杨,就会想起那亲爱的同学。高考后,李蕙兰考到省城去,陈丘则不幸落榜。他憋着劲复读一年,考入了上海的大学。本想离李蕙兰远一些,但在心里,还是在乎的。打长途电话,写信,上网聊天,一日不联系如隔三秋。李蕙兰临近毕业时,陈丘叫她到上海找工作,她去了,三天后将离开时却说,她男朋友父亲已帮她在一家医疗器械研究机构安排好工作。 那个夏天,陈丘有种弦断琴崩的感觉,天是黑的,身上很冷。回家乡过暑假,发现村西那棵歪脖子树也被割掉了。他硬撑着,没有和李蕙兰联系,从那以后,心里总是打着一个结,想挂道帐子把她隔在外边。 “你到哪里了?”手机收到李蕙兰发来的消息。下属该是把有些情况告诉她了,陈丘想。眼前花花绿绿男男女女,只是没有他在等的人。一个念头猛然涌入脑间:“莫非她已经到了?”心里甚至十分肯定。陈丘忙不迭给李蕙兰拨电话,那边说:“我到了啊,九点我就出来了,在旁边椅子上等着你。” 学生时候李蕙兰扎着羊角辫,如今她剪短了头发,愈见干练。“好多年了,”陈丘讷讷地说,他想象不出自己是什么表情,“十几年了。”李蕙兰还是笑得那么甜润:“十几年又怎么样?你没变。”“我带你去乘地铁吧,这个快。”陈丘拖过她的行李,恍惚着,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那时多么莹洁,多么单纯!哪里是真实家庭生活的吵吵闹闹,一地鸡毛?李蕙兰说:“嗯,跟着你走肯定没错。你现在做什么?”陈丘说:“公司帮人家策划一些活动,我做医疗这块。” 二号线延伸到虹桥机场站,陈丘是头一次坐;事实上,自从当上经理配了专车,他已经一年多没乘地铁了。但他还是很熟练地向李蕙兰介绍,上海地铁的快速发展,未来的延伸规划,还有它给人们生活带来的便捷。李蕙兰静静望着他,就像高中里偶尔给他还书时那样深情。她喃喃地说:“上次过来,一号线好像刚开通是吧?”陈丘轻声答道:“嗯。” 从张江高科站出来,打车起步费就到万方宾馆了。李蕙兰登记开房间,早预约过,办起来快得很。陈丘拎着行李,前台服务员轻声道:“先生,按照酒店规定,晚上十一点之后访客就不能进入客房了。”他感到这话暧昧又古怪,让人觉得不自在,但确实是工作需要,便回应:“我知道,送了行李马上下来。”李蕙兰说自己提就可以,但陈丘还是坚持送她到房间。 王师傅眼睁睁看到,陈经理从进入宾馆到出来,前后不过三五分钟。如果要发生什么倒也罢了,可时间这么短。他很纳闷,为啥他要自己乘地铁过来呢?陈丘上车了,轻轻往后一倚,说:“送我回家吧。”王师傅收起了心中的问号,应答一声“好”,启动了汽车。他觉得,有些问题是有答案的,有些问题则没有。
2010-9-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