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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日子 ( 返回 )
这次到北京,起因是参加洪林的婚礼。春节前和他见面的时候,天很冷,他带我和同事去爬八达岭长城,大觉舒心。说起来,我和他是同病相怜。当然他现在焕发第二春,已经不再需要谁的怜惜,我去庆贺,算是沾沾喜气。 中秋节刚过,为了我,任成琦特意提早从高密回来,相约四点半在北京南站碰面。他可能算错了时间,提早一个小时就已到站,在肯德基等着。那边有不止一家的肯德基,两个人绕了一大圈才见着,好事多磨。京沪之间五个多小时高铁,已经不算什么距离了,两个来月之前,我和他刚刚吃过饭。这次碰头有点半公半私的事,那就是商量张振志老师五十岁纪念文集的编辑出版。 出于一份对恩师的感情,我和成琦等几个同学相约为张老师编一本纪念集,庆贺他五十岁生日。正月里策划,春夏之际陆续联系,暑假期间密集征稿编辑,到我启程赴京时,手里已经拿着一份经过初步编排的稿件。在编书过程中,一帮失散的同学重新取得了联系。同学情谊就是这样,淡的时候可以十几年音信全无,如果浓起来,就会像兄弟姐妹一样亲。这次相约来参加洪林婚礼的有四个毕业班同学,除了我和成琦,还有赵波和李鸿鹃。 法定节假日的中间几天是北京少有的交通顺畅的时候,成琦和我坐上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小区在公安局朝阳分局对面,也就是处理李天一案子的地方。他家在十七楼,两室一厅,2008年单位分的房子。小房间当卧室,大房间当客厅,原本的小客厅算是餐厅兼作书房。可以看出,整个布置是服务于读书学习而非住宿。站上阳台,眼皮底下是车来车往的朝阳北路,往西南方向望去,可以看到央视大裤衩。有这么一个家,成琦在皇城帝都算是落稳了脚跟。 大客厅整面东墙都是橱式书柜,西墙边还有几个小书橱,里面都装满了书,还有不少书实在装不进去,只好在墙角简单地堆着。这里有《鲁迅全集》,有从不同地方淘来的二十四史。阅读和写作是成琦的工作生活方式,他在吃穿之外的花销,他的宝贵家居空间,都献给了书。眼前他在读一本关于俄国知识分子命运的书,用冷静的眼光打量异域文化人的荣辱浮沉。因为工作需要,成琦经常去台湾出差,也多有机会从那边带一些有意思的书回来。我曾经从他这里获赠龙应台的《野火集》二十周年纪念版。 “书这个东西,只进不出,弄得家里越来越满。”成琦颇有几分无奈。我一下子想起他在初四说过的话:“等我当了教育部长,先把书价给降下来。”成琦说,“现在的问题不是书贵,是买书的速度远远高于读书,堆在家里根本看不过来。” 张老师纪念集名叫《芳华凝韵》,我对成琦说,打算参考陈丹青的《纽约琐记》,照葫芦画瓢,不至于差到哪里去。成琦挪动沙发打开书橱的门,找出《荒废集》《退步集》,说:“广西师大出版社的书,做得很大气,封面这种低调的处理方式,我也很喜欢。”我说:“在页眉处理方面,《纽约琐记》和这两本书是一样的,简洁又有时尚感。”他认为按照这个思路去编辑就很好。 喝着从台湾带回的乌龙茶,我听成琦说起当初他求学时候的事。在高密一中,他赶上了好年景,李希贵在那边抓素质教育,他有很多时间读课外书,发展兴趣,还担任《幼林》文学社社长,眼界大开。高考时他发挥欠佳,不能填报心仪的北大,委屈着去了山东大学。整个大一是在轻松中度过的,周末和舍友们一起打牌,最夸张的是从周五晚上连续玩到周一早晨。进入大二以后,他觉得糊里糊涂的日子并不是他想要的,重新燃起了考北大硕士的梦想,于是投入紧张的复习。早上五点四十分起床,与另一个准备考研的同学交替去图书馆占座,吃完早饭八点钟开始学习,中午吃饭休息一阵,下午再去学到三点多,然后跑步一个小时,晚上继续学。回宿舍洗刷一下,十一点睡觉。按照这样的节奏,成琦苦学两年,放弃了本校直升的机会,一举考入北京大学。往后的日子就很顺利了,他2005年研究生毕业,进入人民日报海外版,直到如今。 每个人都是一个传奇,问题在于,你是不是愿意去静心品读。 天色渐渐暗下去,我们一起出去找地方吃饭。先去海底捞,后去绿茶餐厅,都人满为患,需要排很长的队,只好放弃,到了报社不远处一家饭店吃烤鸭。饭菜味道很不错,我大吃一通,不过成琦的精力很快就转向了《芳华凝韵》,看同学们笔下的初中故事。要不是时间紧,他自己那篇可以写得更长些;但工作头绪实在太多,他只写了两千多字。事实上,他已是最后一个交稿的人。成琦一直有全面回忆童年生活的想法,这次只是初步涉及,大规模的操作只好留待以后了。他称赞我写的那篇细节很多,我说是因为当时有日记,这次只是翻出来改编一下。他上了高中以后开始写日记,在大学里改用电脑写,十多年来已写了一百万字。 提议到北京参加洪林婚礼的是赵波,但直到晚上六七点钟,这家伙还没确定究竟是不是去北京、怎么乘车去,让我十分生气。他本打算等鸿鹃开车从高密回北京时,顺便到德州接他,但是鸿鹃临时有变化,动身比较晚。最终赵波决定,自己乘高铁。其实很快,一个多小时就能到。成琦和我晚饭后回家休息了一会儿,喝茶聊天,然后继续到外面烧烤店,等赵波过来。本让他从南站出来打车,但他毕竟在北京呆过,还是乘地铁了,4号线转6号线,到金台西路站。等他出现在烧烤桌前,那三斤半羊腿已经冷了。 至少在高中毕业之后的十五年间,我没有见过赵波;除了近一两个月编写纪念集的事,也没有联系过。年少的稚气已经褪去,他身上多了一份老成,性格里那份浪漫和顽劣的混合因子却更加浓烈。说话的语气高亢而调皮,叫人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比如他的口头禅“我就是一个民工”,到底是要表达野外工作的无奈呢,还是要显示富裕底层劳动者的优越感?我一直不明白。 没有任何隔阂。赵波一坐下就大吃大喝起来,乱侃神聊。大玻璃杯的扎啤,我喝一杯就上脸,他是一杯接着一杯,就像喝白开水似的。很快,桌子上就摆着六七个空杯了。成琦点了烤的辣椒、韭菜。我咬了一口辣椒,眼泪直流,不敢再吃。赵波把剩下的部分夹到自己眼前,说:“少校你在外面这么多年白混了,辣都不能吃,还是给我吧。”喝着酒,他说起了这些年走过的路。 现在赵波是一位景观设计师,从事河道等的设计施工,公司在潍坊,他经常驻扎在外面,哪里需要去哪里。地方政府有的是钱,造广场,搞绿化,大手大脚。赵波当上项目负责人,简单说就是包工头,一年能赚个几十万,在潍坊有二亩园林。知识就是力量啊!他当初学美术,苦了好多年。直到2009年,他还拿每月一千二百块钱的工资,真正过上好日子,也就是最近三四年的事。 赵波在北京读了大学,工作一些时间后,觉得没劲,回潍坊发展。有一次,作为甲方的某单位要做大项目,要各家设计单位现场拿出效果图。很多设计师依赖电脑,一时根本画不出;但赵波有手绘的本领,刷刷刷几下,就画出来了,说:“看,我们要做出来的效果是这样的。”甲方领导大喜过望,当即拍板:“好,就是你们了!”赵波抓住这个机会,从名不见经传的喽啰设计师变成了项目经理。也是在这期间,赵波有过一段婚姻,不过很快就散了。 工人们在忙活的时候,赵波找个偏僻的地方坐下来,对着手机比划,别人以为他在设计施工方案呢,其实在QQ聊天。他是群里特别活跃的一个,常常凌晨时分还在上面说话。野外的生活太单调,靠手机跟外面世界联络,打发时间。当然露天施工也有很多乐趣,他和工人不时捞鱼捉虾当下酒菜,煞是快活。 我本来晚饭吃得就多,面对大盘的烤羊肉,实在吃不动了。电话里传出的消息是,鸿鹃一路开车非常累,进城之后和这烧烤店还有很远距离,就不过来了。这样,成琦、赵波和我在烧烤店聊到十一点多,到了打烊时间才离开。我想,鸿鹃这同学真是不地道,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呢?赵波本来要去她那边借宿,这样就只好到成琦家挤一挤了。 三个人在大客厅喝茶,吹牛,睡意全无。成琦说,当初赵波的放荡不羁、与校外世界的密切接触让他大为震撼。比如,在初四那个闭塞的年代,谁知道摇滚,谁读过王小波?赵波可以如数家珍。在我的印象中,成琦胸怀大志,阅读涉猎广泛,尤其具有古诗词鉴赏的独特禀赋,为我打开了一扇认识文学的窗子。赵波和成琦长时间是同桌,近距离的接触并不妨碍他对成琦的仰慕和崇拜:“认识少校,我知道什么是高手;但和成琦在一起,我知道了什么是大师。” 睡觉是我提议的,因为我实在撑不住了,那时已是两点多。成琦把床让出来,叫我和赵波去睡,我不肯,怎么能把主人赶到客厅呢。但最后讨论下来的结果是,我睡床,成琦和赵波在客厅,一个睡沙发,一个用凉席打地铺。他们老相好睡得比我晚,因为先看了半场足球。可能是个人体质的原因,赵波习惯了晚睡早起,七点半就去敲我门了。即便这样,他还是已忍耐了半小时。各自洗刷一下,去金台西路地铁旁边的麦当劳吃早饭,等鸿鹃过来接我们。 就像先前在照片上看到的那样,鸿鹃已完全不是初中时候的小不点儿,变得身材肥大;花衣服往身上一穿,变得兼有艺术家和企业家的气质。如果在大街上偶然相逢,我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同班同学。赵波开车,成琦在副驾驶座上指路,我和鸿鹃坐在后边。大概九点钟,四个人向延庆进发了。 “少校那时候就知道调皮捣蛋,把苍子扔在我头发上,考完试发卷子,抢我的卷子看考了多少分。是不是?”鸿鹃禁不住回想起读初四时候的事。她因为个头小,坐在第一排,我在她后边。要说初次认识,则是小学里的事,每到期末,我们学校的同学都要去她所在的李家庄小学考试,混合排位。不过,因为年代实在久远,当初发生过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已是中秋假期的第三天,出城的路上很空旷,我们用一个半小时到达延庆县城中银饭店。相对于约定的婚宴时间11时58分,到的是早了点,不过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索性到宴会厅去坐下来休息。 这里是二楼芳草园,总共二十多桌,没有席卡,服务人员把我们引到男方第四桌的位置。来宾陆续入座,我听到邻桌有乡音传出,就去打个招呼。一听我们是洪林同学,来自李家庄、马旺、董家庄、尚村,顿时感觉亲得不得了,他们中间有来自鸿鹃同村的。我也去向洪林的母亲、姐姐打个招呼。他有四个姐姐,其中一个和我姐是南屋北屋,以往只是听说,这次总算见到了。她们知道我从上海来,也会感受到我们初中同学之间的那份情谊,赞叹溢于言表。 音乐,美酒,红地毯,浪漫的婚礼让人沉醉。洪林穿着军装,十分帅气;透过浓妆华服,可以看出新娘漂亮的底子,在众人的瞩目和赞美中,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议程的设置并不复杂,很快他们就换了一身衣服,下来逐桌敬酒。到了我们这桌,我把装在盒子里的姓名对章送给洪林,那是我请朋友设计了篆文,自己动刀刻的,取个海枯石烂不易心的意思。后来我们几个人也去敬过洪林母亲,称赞他儿子在部队发展得非常好,我们得以分享这份快乐。 本来我订了下午五点半的动车票,参加完婚礼,就该往北京南站进发了。这样,晚上十点多可以到上海,不影响第二天上班。但是鸿鹃说,好容易来了,老同学难得见到,就该好好玩玩,旁边有龙庆峡风光不错,值得看看,晚上再找个农家乐吃饭聊天。问赵波,他说这样可以;问成琦,他也认为很好。我很担心,给成琦添乱已经够多了,害得他完全抛开了自己的一摊事情,对于一个爱好阅读和运动、自持甚严的人来说,这无异于图财害命。鸿鹃坚持这样,成琦也丝毫没有不情愿的意思,我就留了下来。 同桌吃饭的有个人叫孙秀香,九年级在8班,和赵波是王柱初中同学。她在北京一家建材市场开了门头,跟鸿鹃从事的室内设计装潢有上下游的关系。邀请她一起玩,她直接而爽快地答应了。 一点钟刚过,嘉宾们陆续散去,新郎新娘在门口送客。我们去和他打个招呼,合影,然后离开。他要招待的人太多,眼前实在不是长聊的时候。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却无比美好。我们见证了洪林的大事。尤其让我感触深刻的是,再婚的婚礼一样可以体体面面,风风光光,怎么办怎么好。 我们四个人一辆车在前边,秀香开车跟在后边,向龙庆峡进发。其实很近,不用二十分钟就到了。在车上,鸿鹃要了我的身份证号,让手下小弟帮我订了第二天早上的高铁车票。我要掏钱给她,她怎么也不肯收。当初她先上中专,后来觉得不甘心,另外考了高中,学美术,考到山东工艺美院。毕业后她到北京发展,在天坛家具厂干过,后来自立门户干设计。摸爬滚打十多年,她的公司规模已相当可观,在业界建立了一定的知名度。 “本来我想八月十五在家里多呆几天,但知道北京有这么多老同学在等着,撇下女儿我就赶紧回来了。”鸿鹃说。 赵波说:“鸿鹃你现在发展得这么好,我去给你当司机吧。”鸿鹃打趣道:“我才不要你。我的小弟比你帅多了,而且特别会认路,我只要说个目的地,他直接就开到了,哪里像你还要问这问那的。”我和成琦都跟着说,赵波比不过鸿鹃的小弟。节前鸿鹃回高密,去德州把赵波也带上,她说:“赵波这家伙,那天看着我小弟开车,还有点不高兴。” 在龙庆峡买门票,记者证派不上任何用场,成琦感叹,北京是全世界对记者最不友好的一个城市。但鸿鹃还是可以免票,因为她有残疾证。就算在北京单双号限行的时候,她的车也可以畅行无阻。开始我以为这是像军车号牌一样,通过各种运作得来的,不过随后不久我就知道,她的残疾证没有半点水分。 瀑布前雾气氤氲,凉风习习,清爽宜人。走过龙形六部电梯,我们来到瀑布上方,耸立的山峰围起一座弯曲的大湖。乘船漫游,只觉山石如刀劈般陡峭,在那了无寸土的地方,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杂树。岩石一层一层,显示出亿万年前在水底沉积、后来崛起成山的过程。我不禁感叹,北京不光有故宫、十三陵这样的文化景观,也有龙庆峡这样的自然风光。中间曾舍船登岸,参观金刚寺。我往矿泉水瓶子里挖土,引起手指过敏,疼痒了好一阵子。如此,在我住处窗外的花盆里,也将有来自北京的泥土了。 离开龙庆峡,我们在不远处的老马农家乐门前停下来。天色还亮着,鸿鹃让老板去搞一只老母鸡来炖炖吃。烧烤的摊位也有,要了烤兔子、烤鱼。老板帮我们找来扑克牌,在外边空地摆上桌椅,菜还没上来,我们就打牌了。五个人打保皇,家乡的特色玩法;不过也根据北京的习俗做了改进,需要憋三、买三。这样难度大了很多,不过味道更加浓郁。 吃饭前后旁人走开了,我听鸿鹃说到了她和邱胜杰的事。两个人在整个初中四年都是同班,玩得非常近。2000年2月22日正月十八,胜杰骑着新买不久的摩托车,载着鸿鹃,在小庄收费站西边和一辆大货车相撞,胜杰不幸去世,鸿鹃严重受伤。她腿上做了植皮手术,前后缝了368针,可以说是捡回一条命。她的残疾证就是因此而来的。这次车祸带给鸿鹃非常大的触动,甚至产生一种负罪感,十几年来她从熟人社会里隐匿,很少跟同学联系。这次参加同学聚会,可以说是她走出来的重要一步。 我说:“发生的事情就发生了,不用愧疚,生者要活得更好,逝去的同学才会觉得安慰。”鸿鹃说:“你们几个同学都特别好,这次我觉得真是高兴。”鸿鹃是一个单身母亲。我不知道这次聚会对她意味着什么,但我隐约感到,在家乡失去的东西,需要在家乡人面前才能得到,她在与老同学的相处中重新收获了一份自信。 我们包下两个房间,晚饭后先到饭店大堂,后来去房间继续打牌。本来陌生的规则慢慢熟悉起来,五个人的互动渐入佳境,一盘结束就会分析得失,甚至还会争吵一番。他们说普通话,我说高密土话,格外放松。这样一直玩到凌晨三点钟。 早上六点多,我们起床出发,时间匆忙,就没吃早饭。由于在延庆认错了路,进入城里又遭遇堵车,我和赵波九点半才到南站,预定的那趟高铁已离开一刻钟。我往后改签,但接连几班都没座位,只好到十一点半再走。赵波临时买票,摸口袋才发现钱丢了。之前他在车上就发现手表落在住处,好在我记得那家店有老马、绿色、生态、农家等字样,成琦到网上搜索,很快就查到老板的电话,打过去,他主动说发现了一块手表。于是联系洪林派个小兵去取。赵波口袋里的钱还包括为张老师纪念集准备的一千,全丢了。我为他出了车费,他几分钟后就进站了。但还有一件悲催的事情是,他的手机突然不明就里地格式化,通讯录、图片资料统统丢失。也不能说是乐极生悲,人不可能事事顺心,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意外吧。 坐上高铁,我结束了在北京的四十三个小时。这是一场意味深长的初中同学聚会,在回忆过往美好时光的同时,激发出对于未来的新希望。回到上海是下午五点钟,节后第一天的工作刚刚结束,放下行李,生活的节奏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然而,北京之行的余韵还在延宕着,给寻常的日子带来别样的回味。
2013-9-30~10-1
鹿洪林婚礼,2013年9月21日,北京延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