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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住上帝的礼物 ——阮义忠《摄影之道》演讲侧记 ( 返回 )
对一位曾经看过阮义忠摄影作品的人来说,听他讲“摄影之道”是一个旧情重温的过程。那些朴白的或者灵巧的照片是怎么得来的?为什么要把它们选出来示诸众人?而对于不曾走近阮义忠摄影世界的人来说,听讲座则是一次发现之旅:这位在两岸艺术格局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摄影人,如何用相机成就了自己? 4月11日晚,阮义忠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与影友们展开交流。虽然演讲设定了“摄影之道”的主题,不过形式上更像一次漫谈,阮义忠选取了自己拍摄的几十张图片,细细讲解背后的故事,由此展开他与摄影的缘分和对这门艺术的理解。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只从左下角伸到画面中央的手,背景虚渺,光线充足。阮义忠说,这是他最重要的一幅作品,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因为照片里包含着他的双重信仰——摄影和佛教。长时间里,他把摄影当作宗教,追求好看的照片。1999年台湾大地震之后,阮义忠看到证严法师及其所在的佛教团体为振兴灾后教育而付出的努力,大为感动。他去拍证严法师,拍那些义工,见证五十所学校的重建过程。这件事唤醒了阮义忠内心里沉睡已久的社会责任感,他更知道镜头该对准什么,而且,随证严法师皈依了三宝。照片上的手指便是证严法师的,她指点着正在修筑的校舍。阮义忠回忆说,她的手在空中停了极短的时间,被他捕捉到了,那场景再也不会复现。这照片仿佛指示着一种希望,内涵丰富。阮义忠费了不少口舌解释“证严法师的手指”,后面的介绍就相对简单了。证严法师抚摸小女孩的胸口、在车上望孩子等,都是用巧妙的构图和对瞬间的成功把握来表现富于人道意义的人物或事件。 比较有意思的是阮义忠家里挂的两幅照片。一幅是黑背景上的两只手,某位戏剧表演家做出的动作。拍过照片之后,阮义忠长时间没动,直到二十年之后朋友提起,他才想到要找它,在纷乱芜杂的旧宅,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好像照片一直在等着他去发现。笃爱佛教的阮义忠在这双手里看到了上求佛法、下化众生的征象,与信仰有关。简直与证严法师的手指有异曲同工之妙。另一幅是翻跟斗的孩子。一群孩子在海边嬉闹,其中的一个在翻跟斗,正当头向下、脚朝上的时候,被阮义忠精准地收进了镜头。他说,陈丹青非常喜欢这幅照片。拿出来单看(不是放在专题展里),“翻跟斗的孩子”有种布列松决定性瞬间的味道,不包含怎样深远的意义,纯粹是画面好看,有趣。 阮义忠对摄影对象非常尊重,谦卑而真诚。拍摄向马祖跪拜的人,需要到那人前边的,如果她起身是看到面对的是一位摄影师,岂不火冒三丈?阮义忠说,为了艺术,只能在尽短的时间内把照片完成。还有那幅在乡下路上背着孩子赶路的女人,她努力躲避着相机,因为她有个不太光彩的混血儿。阮义忠说:“她都以为我要拍照片了,如果我不拍,也还是让她不高兴。旁边有马达声在响着,我就在这掩护声中按下了快门。”他承认自己有狡辩的成分,但在用一种尽可能尊重拍摄对象的方式来完成作品。阮义忠曾撰文《摄影之道》说:“摄影伦理必须建立在‘尊重对象’的根基上。一位摄影家无论有多么了不起,充其量只是百分之五十的创作者,另一半的功劳属于对象。” 在互动环节,一位听众提出:有的人习惯只在早晨和晚上拍摄,从来不在中午拍,你对此怎么看?阮义忠说,好的照片是上帝赠送给摄影师的礼物,它本来已经有了,从天上掉下来,就看摄影师能不能接住。证严法师的手指便是这样,他说先前心中已经有个“印”,在证严法师举起手的刹那,他拍下来,把上帝带来的礼物装在相机里。阮义忠狡黠地说:“如果上帝要在中午送给你一个礼物,那你接还是不接呢?” 不少影友是因为《二十位人性见证者——当代摄影大师》这本著作而知道阮义忠的。书中呈现了布列松、柯特兹、桑德、卡帕等世界摄影大家的人格特征和艺术魅力,文句简练而意旨深远。我当初在图书馆里看到,觉得实在棒,后来买了一本保存,再读。有志在摄影天地一展身手的人都能从中得到有益的启示。我问阮义忠:在这些大师中,你受谁的影响大?他回顾了妻子口述翻译录音、他来记录整理的成书过程,淡淡地说:“如果你读过了全书……就会看到布列松的影子啦!”演讲中阮义忠一直没提布列松的名字,也没有提那广为人知的“决定性瞬间”理念,或许,他在用这样一种含蓄的方式表达对前辈的致敬。
2009-4-13初稿 5-8改定
(发表于2009年10月26日《上海交大报》第四版, 配二图片。署名若何。责任编辑:杜欣)
上:上求佛法,下化众生。下:翻跟斗的孩子。摄影/阮义忠 |